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於齐，而习之於鬼谷先生。
译文：苏秦，东周洛阳人。苏秦曾经东行去齐国拜师学艺，拜在鬼谷子先生门下学习。
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
译文：苏秦在外面游历了多年，一无所获反而导致自己穷困潦倒，于是苏秦回到家中。苏秦的兄嫂、弟妹、妻妾在私下里都在议论嘲讽他。说：“周人的习俗，向来都是治理产业，努力从事工商活动，致力追逐那十分之二的利润。
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苏秦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遍观之。
译文：如今苏秦却丢弃本务而去干搬弄口舌的事，落得穷困潦倒，不也是应该的吗！”苏秦听到这些话之后，感到很惭愧，暗自伤心，于是闭门不出，然后把自己收藏的书籍都取出来，全部精心研读了一遍。
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於是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
译文：苏秦说：“一个读书人既然已经从师受教，埋头苦读，却不能依靠所学来的知识获得地位和荣耀，即使书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于是苏秦从这些书中找到周人所著的《阴符》，伏案刻苦钻研。
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求说周显王。
译文：苏秦读了整整一年，终于从书中找到悟到了揣摩国君心意的诀窍，苏秦激动地说：“这些知识，足够我用来游说当代的诸侯了。”苏秦打算求见周显王并游说他。
显王左右素习知苏秦，皆少之。弗信。
译文：可是周显王周围的臣子素来了解苏秦的为人，都看不起苏秦。周显王也不相信他的那些游说之言。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
译文：于是苏秦西入秦寻找机会。这时秦孝公已去世。
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此天府也。
译文：苏秦于是游说秦惠王说：“秦国在东西南北四方都有险固的山关，被群山和渭水环绕，东面有函谷关和黄河，西面有汉中，南面有巴、蜀之地，北面有代地和马邑，这真是一个天生就具备了险要的地势、肥沃的土地及丰富的物产的府库。
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
译文：秦国凭借众多的人口及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足可以吞并各国，创建帝业，统治天下。”
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
译文：秦惠王说：“鸟儿在羽毛还没有完全长丰满时，绝不可以凌空飞翔；我国的大政方针策略还没有走上正轨，还没有能力兼并其他国家。”这时秦国刚处死了商鞅，非常反感游说之士，因而没有任用苏秦。
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
译文：看到秦国没机会后苏秦又东行进入赵国寻找机会游说赵王。此时赵肃侯任用自己的弟弟赵成为相国，封其为奉阳君。奉阳君非常反感苏秦。
去游燕，岁馀而後得见。
译文：苏秦因此又离开了赵国，到燕国寻找机会游说燕王，经过了一年多才找到机会见到了燕文侯。
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嘑（hū）沱、易水，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
译文：苏秦向燕文侯进言道：“燕国的东边是朝鲜、辽东，北边是林胡、楼烦，西边是云中、九原，南边是嘑沱河、易水，国土纵横两千多里，能动员带甲士卒好几十万；
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於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
译文：战车六百辆，战马六千匹，储存的粮食足够数年之用。燕国在南面，碣石山、雁门山一带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在北面，可以种植红枣和板栗获得收益，百姓即使不耕作，单是红枣、板栗的收入就能够保证当地百姓生活富足了。这就是所谓的天然府库。
“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
译文：燕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没有战事，也不会面临军队覆灭、将领士兵被杀的危险，在这一点上没有哪个诸侯国比得上燕国。大王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
译文：燕国之所以不遭受敌人的侵犯，是因为赵国是燕国在南方的屏障。”
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
译文：秦国和赵国之间前后总共发生了五次战争，秦国胜了两次而赵国胜了三次。两国相互残杀，彼此削弱，而大王可以凭借燕国未受损失的国，在后边控制这两个大国，这就是燕国之所以不受敌国侵犯的原因。
且夫秦之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
译文：况且秦国如果计划入侵攻打燕国，就必须穿越云中和九原，经过代郡和上谷，穿行数千里，即使能攻克燕国的城池，秦国也会考虑到自己有没有办法守住攻下来的土地。秦国不能侵犯燕国的道理已经非常明显了。
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於东垣矣。
译文：如今赵国要入侵进攻燕国，只要发布号令，不需要十天，就能使几十万大军进驻到燕国的边境东桓一带。
渡呼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
译文：赵军接着再渡过嘑沱河，涉过易水，所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五天，就能到达燕国的都城了。
故曰秦之攻燕也，战於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於百里之内。
译文：所以说，秦国攻打燕国，要行军到千里之外作战；赵国攻打燕国，只是在百里之内作战。
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於此者。是故原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译文：不担心百里之内的祸患，却担心千里之外的敌人，没有比这更错误的策略了。因此我希望大王能与赵国联合，把各国联成一体，那么燕国一定就不会有祸患。
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迫强赵，南近齐，齐、赵强国也。
译文：燕文侯说：“先生说的话很对，但是我国国力弱小，西边紧靠的是强大的赵国，南边临近的是齐国，齐国、赵国都是强国。
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
译文：先生一定要采用合纵联合的办法使燕国安然无事，寡人愿意在国事上听从先生的一切安排。”
於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而奉阳君已死。
译文：燕文侯于是资助苏秦车马、钱财，委托其代表燕国出使赵国。此时，赵相奉阳君已去世。
即因说赵肃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贤君之行义，皆原奉教陈忠於前之日久矣。
译文：苏秦就趁机游说赵肃侯道：“天下无论是卿相臣子，还是普通百姓，都仰慕君侯的行为和作风，在很早之前就愿意在君侯的面前听从教诲，陈述忠言。
虽然，奉阳君妒而君不任事，是以宾客游士莫敢自尽於前者。
译文：虽然如此，但由于奉阳君妒嫉贤能，而且君侯又不能直接处理政事，因此宾客和游说之士都不敢在君侯的面前畅所欲言。
今奉阳君捐馆舍，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臣故敢进其愚虑。
译文：现在奉阳君已死，君侯又可以与士人百姓亲近了，所以臣才敢向君侯进上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窃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於民也。
译文：我个人为君侯考虑，一个国家没有什么比百姓生活安宁、国家安定更重要的了，没有什么比不让百姓卷入到战争中去更重要的了。
安民之本，在於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
译文：使百姓安定的根本，在于选择邦交，选择邦交适宜，百姓就能安定，选择邦交不适宜，百姓就终身不得安定。
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
译文：请允许我分析一下目前赵国的外患问题：假如赵国同时与齐国、秦国两国为敌，那么赵国百姓的生活就肯定得不到安宁了，如果赵国依靠秦国去攻打齐国，百姓也得不到安宁，如果赵国依靠齐国去攻打秦国，百姓照样得不到安宁。
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原君慎勿出於口。
译文：所以想要通过图谋别国的诸侯国君，进而攻打其他国家，这种劝说与他国断绝邦交的话常常不方便公开声明。希望君侯小心谨慎，不要轻易说出口。
请别白黑所以异，阴阳而已矣。
译文：请让我帮君侯权衡一下赵国的利害得失，让这些利害得失如同黑与白、阴与阳一样差异分明。
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
译文：君侯如果能能采纳我的忠告，燕国一定会献出其盛产毡裘、犬马的土地，齐国一定会献出其盛产鱼盐的海域，楚国一定会献出其盛产桔柚的园林；
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
译文：韩、卫、中山都会献出一部分土地作为赵国贵族们的汤沐邑，而君侯的亲戚和父兄都可以因此而列土封侯了。
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
译文：获得别国的土地、享受供养，正是五霸冒着全军覆没、将领被俘的风险去追求的目标；能使自己的贵戚封侯，正是商汤之所以会流放夏桀，周武王之所以会弑君也要争取大位的原因。
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原也。
译文：现在君侯只须安然就座，就可以轻易地获得这上述先贤费尽全力才实现的目标，这就是我之所以祝愿大王的原因。
“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
译文：现在大王如果采取与秦国联合的策略，那么秦国一定会想办法去削弱韩国和魏国的实力；
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
译文：大王如果采取与齐国联合的策略，那么齐国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削弱楚国和魏国。魏国被削弱就会割让河外地区求和，韩国被削弱了就会献出宜阳求和；
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计也。
译文：如果秦国一旦获得了宜阳，那么上郡就会处于绝境，魏国割让了河外，就会使通往上郡的道路不通，这样楚国就被削弱了，就会使得赵国孤立无援。对于这三个策略，君侯恐怕不得不深思熟虑啊。
“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
译文：如果秦国攻下轵道，那么韩国的南阳就危在旦夕了；假如秦国要强行夺取南阳，包围周王京，那么赵国就应该拿起武器进行自卫了；
据卫取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壁举兵而乡赵矣。
译文：假如秦国占据了卫国，取得了卷城，那么齐国一定会屈服于秦国。既然秦国得到山东地区的欲望已经满足了，就必然会发兵进犯赵国。
秦甲渡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於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译文：假如秦军渡过黄河，越过漳水，占据番吾，那么，秦国的军队一定会直捣邯郸。这就是我替大王忧虑的事。
“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於赵。
译文：“当今天下，山东诸国诸国的实力只有赵国最强。
赵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
译文：赵国的领土纵横两千多里，可动员士卒有好几十万人，战车千余辆，战马数万匹，粮食足以供应好几年。
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
译文：赵国西面有常山，南面有漳水，东面有清河，北面有燕国。燕国本就是个弱国，不必得担心害怕。
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後也。
译文：所以天下各国中，秦国最忌惮的就是赵国，然而秦国不敢轻易发兵进攻赵国的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害怕韩国和魏国会在其背后暗算它。
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
译文：既然如此，那么韩国和魏国就可以作为赵国在南边的屏障了。
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
译文：秦国如果出兵进攻韩国和魏国，就不会受到高山、大河的阻挡，像蚕吃桑叶一样慢慢的蚕食两国的领土，直到逼近两国的国都为止。
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於赵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译文：韩国和魏国若是抵挡不住秦国的进攻，必然会臣服于秦国。秦国解除了韩国和魏国在背后暗算自己的顾虑，那么赵国必然会面临战祸。这也是我替大王忧虑的又一件大事。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
译文：我听说当初尧帝没有得到超过三百亩的封赏，虞舜也没有得到过一丁点的封地，却拥有了天下；
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
译文：大禹所聚集的部众不到一百个，却能统治天下的诸侯；商汤、周武的卿、士没有超过三千，战车没有超过三百辆，军队没有超过三万，却能成为天子，这是因为他们真的懂得夺取天下的策略。
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於胸中矣，岂揜（yǎn）於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译文：所以，一个贤明的君主，对外要能估计敌人的强弱，对内要能衡量士兵素质的优劣，这样不必等到双方军队交锋，对胜败存亡的关键早就已经在心中清楚地明了了，怎么会受一般人的言论蒙蔽，而糊里糊涂地决断国家大事呢！
“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
译文：臣通过研究地图的方式考察过整个天下的土地，各诸侯国的土地加在一起是秦国的五倍，据我计算各诸侯国的军队加在一起是秦国的十倍，假如六国联合成一个整体，同心协力向西攻打秦国，秦国一定会被击败。
今西面而事之，见臣於秦。夫破人之与破於人也，臣人之与臣於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
译文：如今各诸侯国反而向西投靠秦国，向秦国臣服。打败别人和被别人打败，使别人臣服和臣服于别人，这两者难道是可以同日而语的吗？
“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
译文：说到那些主张连衡政策的游说辩士，都想割让各诸侯国的土地给秦国。
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後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
译文：秦国的霸业如果获得成功，他们就可以把自己的楼台亭榭建得非常高大，把宫室建造得非常华美，欣赏着竽、瑟演奏，前有阁楼、宫阙，高大的辕门；后宫充满修长美丽的女子，至于各诸侯国所遭受秦国的祸害，却不是他们所忧虑的。
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原大王孰计之也。
译文：所以那些主张连横的说客，时刻都依仗秦国的权势威胁诸各侯国，以求达到割让土地的目的，因此我希望大王能仔细地考虑。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彊兵之计臣得陈忠於前矣。
译文：我听说贤明的君主善于决断疑虑，排出谗言，摒弃流言蜚语，堵塞结党营私的门路，只有这样，我这个怀着忠心出主意献策略的臣子才有机会在大王面前陈述能够使国君受到尊崇、使土地得以扩展、使军队变得强大的计策。
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
译文：我为大王谋划一计，目前最好的计谋就是团结韩、魏、齐、楚、燕，使他们与赵国结成一个相互亲善的整体，一起对抗秦国。
令天下之将相会於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
译文：大王可以安排各国的将相在洹水之上结盟，相互派遣人质，宰杀白马，歃血盟誓。
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其粮道，赵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
译文：彼此互相约定说：‘如果秦国攻打楚国，那么齐国、魏国就分别派出精锐部队帮助楚国，韩国出兵切断秦国运粮的通道，赵军出兵渡过漳河支持韩国，燕军出兵守卫在常山以北一带。
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後，齐出锐师而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
译文：如果秦国攻打韩国、魏国，那么楚国就截断秦国的后路，齐国就派出精锐部队援助韩国和魏国，赵军就渡过漳河支持楚国，燕国就出兵守卫在云中一带。
秦攻齐，则楚绝其後，韩守城皋，魏塞其道，赵涉河漳、博关，燕出锐师以佐之。
译文：如果秦国攻打齐国，那么楚国就截断秦国的后路，韩国出兵守卫在城皋，魏国出兵堵住秦国的要道，赵国的军队渡过漳河、挺进博关进行支持楚国，燕国派出精锐部队前去助战。
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勃海，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
译文：如果秦国攻打燕国，那么，赵军守卫在常山，楚国在武关驻扎军队，齐军渡过渤海，韩国和魏国同时派出精锐部队前去助战。
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出锐师以佐之。
译文：如果秦国攻打赵国，那么韩国的军队在宜阳驻扎，楚国的军队在武关驻扎，魏国的军队在河外驻扎，齐军渡过清河，燕国派出精锐部队助战。
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则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东矣。
译文：如果有的诸侯不按照盟约办事，剩下的五国就联合起来一起讨伐该国。’如果六国相互亲善结成一体共同抵抗秦国，那么秦国一定不敢出函谷关来侵犯山东六国。
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
译文：这样，赵国就可以成就霸业了。”
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
译文：赵王回答说：“寡人还年轻，治理国家的时间不长，不曾听到过为国家长远考虑的策略。
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溢，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译文：如今先生有意保全天下诸国，使各诸侯国得以安定，寡人诚恳地把国家大事托付给先生。”于是赵王装饰了一百辆车，载上黄金一千镒，白璧一百双，丝绸布帛一千匹，用以邀约各诸侯国结盟。
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
译文：此时恰逢周天子把祭祀文王、武王的祭肉赐给秦惠王。秦惠王派犀首率军进犯魏国，秦军活捉了魏国的将领龙贾，攻占了魏国的雕阴，秦军打算继续挥师向东。
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译文：苏秦担心秦国的军队打到赵国来，于是用计激怒张仪，逼迫张仪投奔秦国。
於是说韩宣王曰：“韩北有巩、成皋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wěi）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彊弓劲弩皆从韩出。
译文：于是苏秦前往韩国游说韩宣王，说：“韩国北边有巩邑、城皋这些坚固的城池，西边有宜阳、商坂这些要塞，东边有宛水、穰水和洧水，南面有陉山，领土纵横九百多里，军队有几十万，天下的强弓硬弩都产自韩国。
谿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yǎn）心。
译文：像谿子弩及少府制造的时力和距来，都是射程在六百步以外的强弩。韩国的士兵脚踏手扳发射强弩，可以不停地连续发射一百箭，可以把远处敌人的铠甲射穿，穿透胸膛，可以把近处敌人的心窝射透。
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
译文：韩国士兵使用的剑、戟都是出产于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这些地方的优质矿产所锻造的，这些锋利的武器都是在陆地上可以斩断牛马的利器；
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抉簠芮，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
译文：是能在水上噼杀天鹅、大雁的利器。在临阵对敌时，这些；利器能斩断坚固的铠甲、铁衣，到射箭时套在左臂的皮套、盾牌、系在盾牌上的丝带，像这些精良的武器，韩国没有不具备的。凭借韩国士兵的勇敢，身穿坚固的铠甲，踏着强劲的硬弩，佩戴锋利的宝剑，可以做到以一当百，是不在话下的。
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於此者矣。是故原大王孰计之。
译文：韩国凭借强劲的兵力和大王的贤明，却向西投靠秦国，拱手称臣，使得国家蒙受耻辱，受到天下人的耻笑，没有什么比这更耻辱的了。所以臣希望大王认真地考虑臣所提出的建议。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复求割地。
译文：如果大王向秦国臣服，秦国必定会向大王索取宜阳和成皋。大王今年把土地献给秦国，明年秦国还会再次向大王索取土地。
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後祸。
译文：大王割地给秦国吧，却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可以割让；不割让土地给秦国吧，那么以前进献出去的土地就会失去作用，而且会遭受后患。
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
译文：况且大王的土地是有限的，而秦国的贪心是无休止的，用有限的土地来应付秦国无休无止的索取，这就是在拿钱购买怨恨，积聚灾祸。用不着打仗，韩国的土地就已经落入别人的手中了。
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异於牛後乎？
译文：我听说过这样的俗话：‘宁可做鸡的口，也不要做牛的肛门。’现在，大王如果向西拱手臣服于秦国，这与做牛的肛门有什么区别呢？
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
译文：凭借大王的贤明，又拥有强大的韩国军队，却落得了做牛后的丑名，我个人都替大王感到羞耻啊。”
於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剑仰天太息曰；
译文：这时韩王立刻变了脸色，捋起袖子，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手按宝剑，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说：
“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
译文：“寡人虽然没什么出息，也决不会屈服于秦国。现在写上既然向寡人转告了赵王的教诲，寡人愿意把整个国家托付给先生，韩国任凭先生安排。”
又说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许、郾、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东有淮、颍、枣、无胥，西有长城之界；
译文：苏秦离开韩国后又前往游说魏襄王，说：“大王的国土，南有鸿沟、陈地、汝南、许地、郾地、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东有淮河、颍河、煮枣、无胥，西有长城作为边界屏障；
北有河外、卷、衍、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
译文：北有河外、卷地、衍地、酸枣，国土纵横千里。这些地方名义上虽然狭小，但是乡间的住屋都十分密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牧牲畜了。
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hōng）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
译文：魏国人口稠密，车马众多，夜以继日地川流不息，轰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三军人马行军的声势。据臣估算大王的国力并不比楚国差。
然衡人怵王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挟彊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
译文：然而那些主张连衡的人却诱导大王与如同虎狼一样凶恶的秦国建立友好关系，诱导大王与秦国一起侵扰整个天下，一旦魏国遭到秦国的陷害，这些主张连横的说客也不会顾及大王的遭受的灾祸。这些说客依仗强秦的势力，在内部胁迫自己的君主，所有的罪恶中没有比这更坏的了。
魏，天下之彊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
译文：魏国，是天下公认的强国；大王，是天下公认的明主。
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籓，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耻之。
译文：现在大王却甘心向西臣服于秦国，以秦国在东方的属国自称，为秦国建造离宫，接受秦国的封赏，采用秦国的冠服式样等礼仪制度，在春秋和季节都要给秦国纳贡助祭，连我都为大王感到羞耻。
“臣闻越王勾践战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制纣於牧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奋其威也。
译文：臣听说越王勾践仅用三千疲惫的士兵与吴国作战，最终在干遂活捉了吴王夫差；周武王只用了三千兵士，三百辆兵车，在牧野之战中制服了商纣王。难道他们依仗的是兵多将广吗？实在是因为他们能发挥出自身的威力。
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
译文：据臣所知大王有勇士二十万，裹着青色头巾区别于众的士兵二十万，能冲锋陷阵的精锐部队二十万，勤杂兵十万，战车六百辆，战马五千匹。
此其过越王勾践、武王远矣，今乃听於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实，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
译文：大王的魏国有这样的实力时远远地超过了越王勾践和周武王的，可是，如今大王却听从群臣的建议，打算向秦国臣服。如果大王向秦国臣服，势必要割让土地以表示自己的忠诚，因此还没有动用军队，国家却已经蒙受损失了。
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
译文：凡是群臣中主张臣服秦国的，都是奸妄之人，都不是忠臣。
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彊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原大王孰察之。
译文：他们作为大王的臣子，却想着割让国家的土地，来讨好外国，偷取眼前的功效而没有顾及后果，损坏国家的利益而成就私人的利益，对外依仗强秦的势力，而在国内胁迫自己的国君，来达到把土地割让出去的目的，希望大王仔细地考虑臣所提出的建议。
“周书曰：‘釂釂（jiào）不绝，蔓蔓柰何？豪氂不伐，将用斧柯。’
译文：《周书》上说：‘铲除草木要在其刚长出微弱的嫩枝时，如果不及时加以斩除，等到枝叶蔓延时应该怎么办呢？在枝叶细小的时候不及时砍掉它，等到枝叶长得粗壮了，就必须用斧头砍了。’
前虑不定，後有大患，将柰之何？
译文：不提前将事考虑成熟，事后将会招来严重的后果，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壹意，则必无彊秦之患。
译文：大王果真能听从臣的建议，使六国合纵相亲，齐心合力，统一意志，就一定不会再遭受强秦侵害的祸患了。
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
译文：所以敝国的赵王派臣来向大王上呈这个不成熟的策略，奏上贤明的约定，究竟该怎么办，全赖大王的指示号召大家了。”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译文：魏王说：“寡人不才，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高明的指教。如今先生奉赵王的使命来使寡人受到教诲，寡人将魏国委托给先生。”
因东说齐宣王曰：“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
译文：接着，苏秦离开魏国前往齐国游说齐宣王，说：“齐国南面有泰山，东面有琅邪山，西面有清河，北面有渤海，可以说齐国是四面都有天险要塞的国家。
齐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进如锋矢，战如雷霆，解如风雨。
译文：齐国的领土纵横有两千多里，军队好几十万人，粮食堆积得如同高大的山丘。三军的精锐士兵和驻守在五大城池的精兵，进攻时如同锋利的刀刃和良弓的箭矢那样勇猛迅急，战斗时如同雷霆震怒一样猛烈，撤退时如同风雨一样迅捷。
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勃海也。
译文：自有战事以来，齐国还从未征调过泰山以南的军队，也不曾横渡清河、涉过渤海去征调兵卒。
临菑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於远县，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
译文：齐国只临菑一城就有七万户居民，据我推算，临淄城每户的男子不少于三个，三七二十一万，所以齐国根本用不着征调远处县邑的兵源，单临菑一城就可动员兵卒二十一万。
临菑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
译文：临菑不但富有而且殷实，这里的居民没有不会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塞狗，以及下棋踢球的。
临菑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
译文：临菑的街道非常热闹，车子多得使车轴互相撞击，人多得肩膀挨着肩膀，把衣襟连接起来，就可以围成帷幔，举起衣袖，就可以连接成为一块大幕布，居民们挥洒出的汗水，如同下雨一样，家家殷实富足，人人志向高远、意气飞扬。
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彊，天下莫能当。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窃为大王羞之。
译文：凭借大王的英明和齐国的强大，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比。如今大王却要西去向秦国臣服，像我这样地位卑微的人都为大王感到羞耻。
“且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界也。
译文：况且韩国和魏国之所以非常畏惧秦国，是因为两国的边界与秦国互相连接；
兵出而相当，不出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
译文：假如双方派出军队交战，用不了十天，就可以决定胜败存亡的局势。如果韩国和魏国击败了秦国，那么韩、魏两国自己的兵力也要损失一半，这样两国就无法守住自己国内的四方边境；
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後。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
译文：如果两国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那么韩、魏两国接着就会陷入危亡的境地。所以韩国和魏国非常看重与秦国之间的战事，不敢轻易与秦国开战，而愿意向秦国称臣。
今秦之攻齐则不然。
译文：至于秦国进攻齐国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径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
译文：秦国如果出兵进攻齐国，其的背后连接的是韩国和魏国的土地，秦军要穿过卫国的阳晋，跨越齐国亢父的险塞，这些隘口战车是不能并驶的，战马要是不能并行，那么大王只要用一百人守在险要之处，就能使一千人不能通过；
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後也。是故恫疑虚猲，骄矜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
译文：秦国的军队即使想要深入侵犯齐国土地，但是只能像狼一样时常回顾，顾虑重重，担心韩国和魏国的背刺。所以秦国的疑虑很重，秦国对齐国只是虚张声势，恐吓威胁，骄横矜夸却不敢真正的再向前进，那么秦国不敢轻易对齐国用兵就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了。
“夫不深料秦之无柰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
译文：大王不深入地预判秦国根本不敢对齐国采取任何措施的实情，却想着要西去向秦国臣服，这是群臣们谋略上的错误。
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国之实，臣是故原大王少留意计之。”
译文：现在，齐国既没有向秦国屈服的丑名，又有使国家强大的实力，所以我希望大王稍微留心考虑一下我的意见，以便决定计策。”
齐王曰：“寡人不敏，僻远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未尝得闻馀教。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敬以国从。”
译文：齐王说：“寡人不才，我的国家地方偏僻遥远、紧靠大海，并且地处东方，已经没有道路了，从来没有听到过您高明的教诲。如今您奉赵王的指示来指教我，我将郑重地率领齐国听从您的安排。”
乃西南说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
译文：于是，苏秦离开秦国前往楚国游说楚威王，说：“楚国是个强国，大王又是个贤明的国君。
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huán）阳，地方五千馀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
译文：楚国的西面有黔中、巫郡，东面有夏州、海阳，南面有洞庭、苍梧，北面有陉塞、郇阳，领土纵横五千多里，军队有上百万，战车千辆，战马万匹，粮食储备足够供给十年。
此霸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彊与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
译文：这是创建霸王之业的资本啊。凭借楚国的强大和大王的贤明，天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比。
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则诸侯莫不西面而朝於章台之下矣。
译文：可如今大王却打算西向秦国称臣，那么，天下各诸侯国就没有谁不面西拜倒在秦国的章台宫下了。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则秦弱，秦彊则楚弱，其势不两立。
译文：目前最令秦国感到畏惧的莫过于楚国了，楚国强大，则秦国就会衰弱；秦国强大，则楚国就会衰弱。根据这种形势判断，秦、楚两国不可能同时并立。
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
译文：所以，我为大王谋划，不如与东方各国合纵联合，以此孤立秦国。如果大王不采纳合纵策略的话，秦国必定会出动两支军队，一支军队从武关出击，一支军队直下黔中，那么楚国对鄢郢地区的统治就会动摇了。
“臣闻治之其未乱也，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忧之，则无及已。故原大王蚤孰计之。
译文：我听说处理问题应该在未发生动乱之前，就把其治理好，在祸患没有降临之前，极早地采取相应措施。如果在大祸临头之后再去寻找对策，那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希望大王能尽早做打算。
“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
译文：大王如果能采纳我的建议，我能说服山东各国一年四季都向大王进贡，接受大王英明的领导，把国家和宗庙都委托给大王，请求楚国来保全自己，训练士兵，磨砺兵器，听从大王的指挥。
大王诚能用臣之愚计，则韩、魏、齐、燕、赵、卫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宫，燕、代橐驼良马必实外厩。
译文：大王若真的采纳我这不成熟的意见，那么，韩、魏、齐、燕、赵、卫等国动听的音乐和美丽的女子一定会充满大王的后宫。燕国、代地的骆驼、良马一定会填满大王的马厩。”
故从合则楚王，衡成则秦帝。今释霸王之业，而有事人之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
译文：所以，如果合纵成功了，楚国就能成就霸业；如果连衡成功了，秦国就能称帝。如今大王要放弃能够称霸的事业，承受臣服别人的屈辱名声，臣真的认为大王这种做法不可取。
“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
译文：秦国，是如同虎狼般凶狠的国家，抱着吞并天下的野心。
秦，天下之仇雠也。衡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
译文：秦国是天下所有诸侯国共同的敌人。凡是主张连衡的人都想割让各诸侯国的土地去讨好秦国，这样做就是在供养仇人和敬奉仇敌。
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
译文：作为国君的臣子，却要割让自己国君的土地，用来同虎狼一般的强秦搞好关系，使秦国侵扰天下，而自己的国家最终也会遭受秦国的侵害，他们是不会顾及这些灾祸的。
夫外挟彊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无过此者。
译文：对外凭借强秦的威势，用来在国内威胁自己的君主，索取土地割让给秦国，最大逆不道的罪也不过如此。
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二者大王何居焉？
译文：所以，如果合纵成功，各诸侯国就会割让土地事奉楚国；如果连衡成功，楚国就要割让土地事奉秦国，这两种策略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这二者，大王究竟要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呢？
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
译文：所以敝国赵王派我来进献这不成熟的意见，奉上详明的盟约，全仰仗大王晓喻众人了。
楚王曰：“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
译文：楚王说：“楚国西部边界与秦国接壤，秦国有夺取巴蜀、并吞汉中的野心。秦国，是个虎狼之国，不可以与其亲近。
而韩、魏迫於秦患，不可与深谋，与深谋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
译文：韩国、魏国经常受到秦国的威胁，不可以与这两国进行深入地谋划，如果与这两国深入地谋划，恐怕有叛逆的人把消息泄露给秦国，导致计划还没有施行，而国家已经处于危难之中了。
寡人自料以楚当秦，不见胜也；
译文：寡人估计，单靠楚国一国的力量来对抗秦国，不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内与群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如县旌而无所终薄。
译文：在国内与群臣谋划，这些权贵大夫又不值得信赖。寡人现在寝食难安，心神恍惚不定，好像悬挂在空中的旗子，没有个着落的地方。
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诸侯，存危国，寡人谨奉社稷以从。”
译文：现在赵王计划团结天下，拉拢诸侯，保全处于危险之中的国家，寡人愿意将楚国托付给先生。”
於是六国从合而并力焉。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
译文：于是，六国合纵成功，并且集中了力量。苏秦做了合纵联盟的盟长，并且兼任六国的相国。
北报赵王，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疑於王者。
译文：苏秦游说完后北上向赵王复命，在回去的途中经过洛阳，随行的车辆马匹满载着行装以及各诸侯派来护送的众多使者，气派比得上诸侯出行。
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使人郊劳。
译文：周显王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害怕，赶快安排人为苏秦打扫其准备经过的道路，并派使臣到郊外慰劳苏秦。
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
译文：苏秦的兄弟、妻子、嫂子斜着眼睛不敢抬头正视苏秦，都俯伏在地上，非常恭敬地侍候苏秦吃饭。
苏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
译文：苏秦笑着对自己的嫂子说：“嫂子以前对我是那样的傲慢，为什么现在却对我这么恭敬呢？”苏秦的嫂子以面掩地匍匐前进，向苏秦请罪说：“那是因为叔叔现在地位显贵且富有。”
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
译文：苏秦颇有感慨，叹息地说：“同样是我这个人，富贵了，亲人就敬畏我，贫贱时，就看不起我。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一般人呢！
且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
译文：假使我当初在洛阳城边有二顷良田，我现在还能佩戴六国相印吗？”于是苏秦就把千金赏赐给了同族的亲人和朋友。
初，苏秦之燕，贷人百钱为资，乃得富贵，以百金偿之。
译文：当初，苏秦前往燕国寻找机会时，曾从别人那里借来一百钱当作路费，现在自己富贵了，苏秦便拿出一百金偿还给那个借钱给他的人。”
遍报诸所尝见德者。其从者有一人独未得报，乃前自言。
译文：苏秦还报答了从前所有曾有恩于自己的人。苏秦的随从人员中，唯独只有一人没有得到报偿，于是这个人上前主动申明。
苏秦曰：“我非忘子。
译文：苏秦说：“我并非忘记了你的功劳。
子之与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时，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后子，子今亦得矣。
译文：当初你和我一起到燕国去，在易水边上，你好几次想要离开我，那时我的处境非常困窘，所以我怨恨你，所以把你放在了最后，现在你也可以得到赏赐了。
苏秦既约六国从亲，归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於秦。秦兵不敢闚函谷关十五年。
译文：苏秦已经约定六国合纵相亲之后，回到赵国，赵肃侯封苏秦为武安君，于是，苏秦把合纵盟约送交给秦国。从此以后秦国再不敢窥伺函谷关以外的国家，持续时间长达十五年。
其後秦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欲败从约。齐、魏伐赵，赵王让苏秦。
译文：后来秦国派使臣犀首前往游说并说服了齐、魏两国，秦国便与齐、魏两国联合出兵攻打赵国，计划以此破坏合纵盟约。齐、魏两国背约攻打赵国，赵王因此责骂了苏秦。
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
译文：苏秦非常恐惧，便向赵王请求出使燕国，说一定会报复齐国。苏秦离开赵国以后，合纵盟约随即瓦解了。
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是岁，文侯卒，太子立，是为燕易王。
译文：秦惠王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燕国太子为妻。这一年，燕文侯去世了，太子继位为燕王，称为燕易王。
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燕，取十城。
译文：易王即位不久，齐宣王趁着燕国国丧会，出兵攻打燕国，一连夺取了十座城池。
易王谓苏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资先生见赵，遂约六国从。
译文：燕易王对苏秦说：“以前先生到燕国来，先王曾资助先生去拜见赵王，因而才能够约定六国合纵。
今齐先伐赵，次至燕，以先生之故为天下笑，先生能为燕得侵地乎？”苏秦大惭，曰：“请为王取之。”
译文：现在齐国首先攻打赵国，紧接着又攻打燕国，因为先生的原因而被天下人耻笑，先生能替燕国收复被侵占的领土吗？”苏秦深感惭愧，说：“就让我替大王把被侵占的领土收复回来吧。”
苏秦见齐王，再拜，俯而庆，仰而吊。齐王曰：“是何庆吊相随之速也？”
译文：苏秦谒见齐王，拜了两拜，低头弯腰，向齐王表示祝贺，然后又仰起头来，向齐王表示哀悼。齐王说：“先生为什么庆贺和哀悼如此快速地相继表达出来呢？”
苏秦曰：“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
译文：苏秦说：“我听说饥饿的人，即使非常饥饿也不会吃乌头这种有毒的植物，因为乌头虽然能暂时填饱肚子，但是结果与饿死也没什么区别。
今燕虽弱小，即秦王之少婿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长与彊秦为仇。
译文：虽然如今燕国还很弱小，但燕王却是秦王的小女婿。大王贪图燕国十座城池的小便宜，但却长期与强秦结成仇怨。
今使弱燕为雁行而彊秦敝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乌喙之类也。”
译文：现在，弱小的燕国像领头雁一样做了先锋，而强大的秦国跟在它的后面做掩护，进而招引天下的精锐部队来攻打你，这与吃乌头充饥的道理是一样的。”
齐王愀然变色曰：“然则柰何？”苏秦曰：“臣闻古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
译文：齐王听完后神情突然变得凄怆而严肃，说：“既然如此，那寡人该怎么办呢？”苏秦说：“我听说古代善于处理紧急事务的人，能够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大王诚能听臣计，即归燕之十城。
译文：大王如果真的能听取我的建议，立即把燕国的十座城池归还给燕国。
燕无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归燕之十城，亦必喜。
译文：燕国无缘无故的就收回十座城池城，燕王一定会非常高兴；秦王知道大王是因为他的关系而归还燕国的十座城池，秦王也一定非常高兴。
此所谓弃仇雠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齐，则大王号令天下，莫敢不听。
译文：这就叫作放弃仇恨而获得如同磐石一样坚固的友谊。燕国、秦国都会来事奉齐国了，那么大王要号令天下，还有谁敢不听从呢。
是王以虚辞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业也。”王曰：“善。”於是乃归燕之十城。
译文：这样大王只需要在表面上做出依附秦国的姿态，实际上却是只用十座城池的代价就取得了天下，这是称霸天下的功业。”齐王说：“很好。”于是齐国把十座城池归还给了燕国。
人有毁苏秦者曰：“左右卖国反覆之臣也，将作乱。”苏秦恐得罪归，而燕王不复官也。
译文：这时有人毁谤苏秦，说：“苏秦是个左右摇摆、出卖国家、反复无常的奸臣，必定会引起动乱。”苏秦担心获罪，赶紧回到了燕国，而燕王却没有任命其做官。
苏秦见燕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无有分寸之功，而王亲拜之於庙而礼之於廷。
译文：苏秦求见燕王说：“臣原本只是东周一个鄙陋的平民，没有做出一点贡献，而大王亲自在宗庙里授予我官职，在朝堂之上对我以礼相待。
今臣为王卻齐之兵而得十城，宜以益亲。今来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伤臣於王者。
译文：如今，臣替大王劝退了齐国的军队，收复了十座城池，大王应该对臣更加亲近才对。现在臣回到燕国，而大王却不让臣身居要职，一定是有人在大王的面前以不忠诚的罪名中伤了臣。
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闻忠信者，所以自为也；进取者，所以为人也。
译文：其实臣的不守信誉，也正是大王之福。我听说诚实忠信的人，他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奋发进取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且臣之说齐王，曾非欺之也。臣弃老母於东周，固去自为而行进取也。
译文：况且我游说齐王，并没有欺骗他。我把年老的母亲丢弃在东周，这本来就是抛弃只顾自己的念头，而去帮助别人求得进取。
今有孝如曾参，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
译文：现在，假如有人像曾参那样孝顺，像伯夷那样廉洁，像尾生那样守信。得到这三种人来事奉大王，大王觉得怎么样？”燕王回答说：“足够了。
苏秦曰：“孝如曾参，义不离其亲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
译文：”苏秦说：“像曾参那样孝顺的人，为了尽孝道，他决不会离开父母而在外面住上一夜，大王又怎么能让他步行千里之外，来到弱小的燕国，替处于危险境地的君王排忧解难呢？
廉如伯夷，义不为孤竹君之嗣，不肯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饿死首阳山下。
译文：像伯夷那样廉洁的人，为了坚守正义而不做孤竹国国君的继承人，不肯做周武王的臣子，不肯接受侯爵的封赏而饿死在首阳山下。
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进取於齐哉？
译文：像他这样廉洁的人，大王又怎么能使他步行千里到齐国去收回十座城池呢？
信如尾生，与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
译文：像尾生那样守信的人，和女子约好在桥下相会，女子没来，大水来了他也不肯离去，紧抱着桥柱被水淹死了。
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卻齐之彊兵哉？臣所谓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
译文：像这样守信的人，大王又怎么能让他步行千里，去使齐国强大的军队撤退呢？臣正是因为忠实诚信而得罪了身居高位的既得利益集团的。”
燕王曰：“若不忠信耳，岂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
译文：燕王说：“你本来也就不是忠实诚信之人，哪里能因为忠实诚信而获罪呢？”
苏秦曰：“不然。臣闻客有远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将来，其私者忧之，妻曰‘勿忧，吾已作药酒待之矣’。
译文：苏秦说：“大王此话差矣。臣听说有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做官，他的妻子在家和人私通，在她的丈夫很快要回来时，与她私通的人对此感到非常害怕，这个妻子说：‘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准备好毒酒等他了。’
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举药酒进之。
译文：三天以后，她的丈夫果然回来了，妻子让侍妾端着有毒的酒给自己的丈夫喝。
妾欲言酒之有药，则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则恐其杀主父也。
译文：侍妾想要说出酒中有毒，又害怕会被女主人赶走；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又害怕毒死了男主人。
於是乎详僵而弃酒。主父大怒，笞之五十。
译文：于是侍妾假装跌倒，把酒打翻在地。男主人大发雷霆，下令打了这个救了自己的侍妾五十竹板。
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恶在乎忠信之无罪也？
译文：所以，侍妾假装跌倒而打翻了那杯毒酒，对上保全了男主人，对下保全了女主人，可是自己却被打了板子，怎么能说忠实诚信就不会获罪呢？
夫臣之过，不幸而类是乎！”燕王曰：“先生复就故官。”益厚遇之。
译文：臣的罪过，不幸而与这个侍妾的遭遇相似啊！”燕王说：“那就请先生官复原职原职吧。”从此燕王更加优待于苏秦。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与苏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
译文：后来燕易王的母亲，即燕文侯的夫人，与苏秦私通。燕易王得知这件事后，却更加优待苏秦。
苏秦恐诛，乃说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必重。”
译文：苏秦因此感到不安，害怕被杀，便主动对燕王说：“臣留在燕国，不能提高燕国的地位，如果臣去到齐国去，就一定能提高燕国的地位。”
燕王曰：“唯先生之所为。”於是苏秦详为得罪於燕而亡走齐，齐宣王以为客卿。
译文：燕王说：“先生怎么办都行，寡人听从先生的安排。”于是，苏秦假装得罪了燕王而投奔到齐国，齐宣王便任命苏秦做了客卿。
齐宣王卒，湣王即位，说湣王厚葬以明孝，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齐而为燕。
译文：齐宣王去世后，齐愍王登基为王，苏秦劝说愍王为齐宣王举办隆重的葬礼，用以显示愍王的孝道，苏秦还劝说齐愍王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和林苑，以此显示愍王的地位身份，其实苏秦想借此使齐国衰败，从而为燕国提供可乘之机。
燕易王卒，燕哙立为王。其後齐大夫多与苏秦争宠者，而使人刺苏秦，不死，殊而走。
译文：燕易王去世后，燕哙继位做了国君。此后，齐国大夫中有很多人与苏秦争夺国君的宠信，这些权贵因此派人暗杀苏秦，苏秦虽然没死却受了重伤，挣扎着逃跑了。
齐王使人求贼，不得。
译文：齐王派人去捉拿凶手，但是没有抓到。
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於市，曰‘苏秦为燕作乱於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
译文：苏秦因伤很快也就去世了，苏秦临死前对齐王说：“臣马上就要死了，请大王把我五马分尸了并在人员密集的街市上示众，然后宣布说‘苏秦为了燕国在齐国当间谍’，这样就一定能抓到暗杀臣的凶手。”
於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燕闻之曰：“甚矣，齐之为苏生报仇也！
译文：齐王就按照苏秦的遗言做了，那个暗杀苏秦的凶手果然自动露面了，齐王将其诛杀。燕王听到这个消息说：“齐国如此替苏先生报仇，实在是太过分啦！”
苏秦既死，其事大泄。齐後闻之，乃恨怒燕。燕甚恐。
译文：苏秦死后不久，苏秦为燕国当间谍，削弱齐国国力之情完全暴露出来。随后，齐国也得知了此事，因此对燕国非常恼恨。燕王很恐惧。
苏秦之弟曰代，代弟苏厉，见兄遂，亦皆学。及苏秦死，代乃求见燕王，欲袭故事。
译文：苏秦的弟弟名叫苏代，苏代的弟弟名叫苏厉，他们看到兄长功成名就，十分得意，也都学习了纵横之术。苏秦死后，苏代前往求见燕王，想要承袭苏秦的旧例行事。
曰：“臣，东周之鄙人也。窃闻大王义甚高，鄙人不敏，释鉏耨（nòu）而干大王。
译文：苏代对燕王说：“臣本是东周的一介平民。听说大王到的高尚，鄙人十分愚笨，放弃了耕种而来求见大王。
至於邯郸，所见者绌於所闻於东周，臣窃负其志。
译文：臣到了赵国的邯郸，所见到的情况与我在东周听到的情况相差很远，臣决定承担起为大王干一番事业的责任。
及至燕廷，观王之群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
译文：等臣到了燕国的宫廷，看到大王的群臣和下吏，才知道大王真是天下最贤明的君主。”
燕王曰：“子所谓明王者何如也？”对曰：“臣闻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臣请谒王之过。
译文：燕王说：“你所说的贤明的君主是什么样子的呢？”苏代回答说：“臣听说贤明的君主一定愿意听取他人指出自己的过失，而不愿意只听到他人称赞自己的优点，臣请求向大王指出哪些地方错了。
夫齐、赵者，燕之仇雠也；楚、魏者，燕之援国也。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非所以利燕也。
译文：齐国和赵国，是燕国的仇敌；楚国和魏国，是燕国的后援国。现在，大王却要事奉仇敌而攻打自己的援国，这对燕国是非常不利的。
王自虑之，此则计过，无以闻者，非忠臣也。”
译文：请大王自己考虑清楚，这种做法在策略上显然是失误的，不把这种失误向大王讲明的人，显然不是忠臣。”
王曰：“夫齐者固寡人之雠，所欲伐也，直患国敝力不足也。
译文：燕王说：“齐国原本就是寡人的仇敌，寡人一直想要讨伐齐国，只是担心国家疲敝，不具备足够的实力。
子能以燕伐齐，则寡人举国委子。”对曰：“凡天下战国七，燕处弱焉。
译文：假如先生能凭借燕国如今的这点家当去攻打齐国，那么，寡人愿意把整个国家托付给先生。”苏代回答说：“天下具备争霸实力，互相攻伐的国家共有七个，而燕国处于弱势的地位。
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韩、魏，韩、魏重。
译文：单靠燕国自己出兵作战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但是只要有所依附，则无论依附谁都可以提高该诸侯国的声威。向南依附楚国，楚国的声威就会提高；向西依附秦国，秦国的声威就会提高。在中部依附韩国、魏国，韩国、魏国的声威就会提高。
且苟所附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今夫齐，长主而自用也。
译文：如果所依附的国家的声威提高了，必然能使大王的声威也提高。说到如今的齐国，其国君年纪大了而又固执刚愎，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罢敝；北与燕人战，覆三军，得二将。
译文：齐国向南攻打楚国长达五年，积聚的财富也被消耗殆尽了；向西困扰秦国三年，士兵们已经非常疲敝了；向北和燕国作战，以覆没三军的代价，只是俘获了两名将领。
然而以其馀兵南面举五千乘之大宋，而包十二诸侯。
译文：然而，现在齐国还要发动残余的兵力向南攻破了拥有五千辆战车的宋国，吞并了十二个小诸侯国。
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恶足取乎！且臣闻之，数战则民劳，久师则兵敝矣。”
译文：齐王的欲望虽然得到了满足，可是国家的财力已经枯竭了，情况是如此的恶劣，还能够取得什么呢！况且我听说，战事连连，百姓就会疲劳困乏，长时间作战，士兵就疲惫不堪。”
燕王曰：“吾闻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长城、钜防足以为塞，诚有之乎？”
译文：燕王说：“寡人知道齐国据有清济、浊河，可以巩固边防，有长城、钜防，足以作为要塞，真的是这样吗？”
对曰：“天时不与，虽有清济、浊河，恶足以为固！
译文：苏代回答说：“上天如果不给予其最好的时运，虽然有清济、浊河，哪里能够巩固边防呢！
民力罢敝，虽有长城、钜防，恶足以为塞！且异日济西不师，所以备赵也；
译文：百姓已经疲困劳乏，虽然有长城、钜防，又怎么能够作为要塞呢！况且，齐国以前不在济州以西征调兵卒，目的在于防备赵国入侵；
河北不师，所以备燕也。今济西河北尽已役矣，封内敝矣。
译文：不在漯河以北征调兵卒，目的在于防备燕国入侵。如今，济州以西、漯河以北的兵力都被征调参战了，整个齐国都已经很疲敝了。
夫骄君必好利，而亡国之臣必贪於财。
译文：骄横的君主必定贪利，亡国的臣子必定贪财。
王诚能无羞从子母弟以为质，宝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将有德燕而轻亡宋，则齐可亡已。”
译文：大王如果认为把侄儿或弟弟送去他国做人质不是一件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情，并用宝珠、美玉、布帛去奉承齐王的亲信，那么齐王就会感激燕国，而轻率地做出出兵攻打宋国的决定，如此一来，齐国就可以被消灭了。”
燕王曰：“吾终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质於齐。
译文：燕王说：“寡人决心依靠先生而接受灭亡齐国的天命了。”燕国就派了一位公子到齐国去做质子。
而苏厉因燕质子而求见齐王。齐王怨苏秦，欲囚苏厉。燕质子为谢，已遂委质为齐臣。
译文：苏代之弟苏厉也趁着燕国送人质的机会求见齐王。齐王非常痛恨苏秦，打算囚禁苏厉。燕国的质子替苏厉在齐王面前请罪，随后苏厉才得以委身做了齐国的臣子。
燕相子之与苏代婚，而欲得燕权，乃使苏代侍质子於齐。
译文：燕国的相国子之与苏代结为姻亲，子之谋划夺取燕国政权，于是将苏代安排到齐国去侍奉质子。
齐使代报燕，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
译文：后来齐王派遣苏代回燕国复命，燕王哙问道：“齐王有能力称霸吗？”苏代回答说：“不能。”燕王问：“为什么呢？”
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专任子之，已而让位，燕大乱。
译文：苏代回答说：“因为齐王不信任自己的臣子。”于是燕王非常专一地重用子之，不久之后又把王位禅让给了子之，这一奇葩行为立即引起了燕国内部大乱。
齐伐燕，杀王哙、子之。燕立昭王，而苏代、苏厉遂不敢入燕，皆终归齐，齐善待之。
译文：齐国乘燕国内乱之机出兵入侵燕国，杀了燕王哙和子之。燕国权贵阶层拥立昭王即位，而苏代、苏厉从此再也不敢进入燕国，都归附了齐国，齐王也很优待他们。
苏代过魏，魏为燕执代。
译文：苏代经过魏国，魏国替燕国拘留了苏代。
齐使人谓魏王曰：“齐请以宋地封泾阳君，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齐而得宋地也，不信齐王与苏子也。
译文：齐王派遣使臣对魏王说：“齐国计划把攻下的宋国土地分封给秦王的弟弟泾阳君，秦王一定不会同意。秦王并非不希望得到齐国的帮助并且取得宋国的土地，只不过秦王不相信齐王和苏先生而已。
今齐魏不和如此其甚，则齐不欺秦。秦信齐，齐秦合，泾阳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
译文：现在齐国和魏国的矛盾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齐国就不会欺骗秦国。秦国也会相信齐国，齐国和秦国联合起来，泾阳君就会获得宋国的土地，这样做对魏国没有好处。
故王不如东苏子，秦必疑齐而不信苏子矣。
译文：所以大王不如让苏代返回齐国，这样秦王一定会怀疑齐王，而不会相信苏代了。
齐秦不合，天下无变，伐齐之形成矣。”於是出苏代。代之宋，宋善待之。
译文：齐国和秦国不能联合起来，天下的局势就不会发生变动，讨伐齐国就是大势所趋了。”于是魏国释放了苏代。苏代到了宋国，宋王非常友好地接待了苏代。
齐伐宋，宋急，苏代乃遗燕昭王书曰：
译文：齐国攻打宋国，宋国的处境很危险，苏代就写了一封信送给燕昭王，说：
夫列在万乘而寄质於齐，名卑而权轻；奉万乘助齐伐宋，民劳而实费；
译文：燕国作为一个万乘大国，却派遣质子寄居在齐国，名声低贱而且权势卑微；调动全国的军队去帮助齐国攻打宋国，使得百姓疲劳而财力损耗；
夫破宋，残楚淮北，肥大齐，雠彊而国害：此三者皆国之大败也。
译文：如果打败了宋国，使楚国在淮北的利益受到损害，结果只能使齐国壮大，使仇敌变得强大而自己的国家却遭受损害：这三种情况都是对燕国非常不利的。
然且王行之者，将以取信於齐也。齐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计过矣。
译文：尽管如此，大王还是愿意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取得齐国的信任。但事实是齐国却更加不相信大王，而且更加忌惮燕国，这就说明大王的策略是错误的。
夫以宋加之淮北，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一齐也。
译文：一个宋国再加上楚国的淮北，足以抵得上一个万乘之国，而这些区域被齐国吞并之后，就相当于使齐国增加了一倍的国力。
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鲁、卫，彊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二齐也。
译文：北夷的领土纵横七百里，再加上鲁国和卫国，也足以抵得上一个万乘之国了，而这两国被齐国吞并之后，就相当于使齐国增加了二倍的国力。
夫一齐之彊，燕犹狼顾而不能支，今以三齐临燕，其祸必大矣。
译文：到时候只凭一个齐国的力量，就能使燕国忧虑重重而不能应付，现在把三个齐国那么强大的力量压到燕国头上，那个灾祸一定很大了。
虽然，智者举事，因祸为福，转败为功。
译文：虽然如此，一个明智的人做起事情来，能够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齐紫，败素也，而贾十倍；越王勾践栖於会稽，复残彊吴而霸天下：
译文：齐国的紫布，本来是用破旧的白绢染成的，价格却提高了十倍；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山栖身，后来却击败了强大的吴国而称霸天下：
此皆因祸为福，转败为功者也。
译文：这些都是转危为安，转败为胜的事例。
今王若欲因祸为福，转败为功，则莫若挑霸齐而尊之，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曰“其大上计，破秦；其次，必长宾之”。
译文：如今大王如果想要变转危为安，转败为胜，最好的计谋是怂恿各国推举齐国成为霸主，并且尊崇齐国，让各国派遣使臣到周王室去公开结盟，烧毁秦国的信符，宣告说“最好的策略就是攻破秦国；其次是务必永远排斥秦国。”
秦挟宾以待破，秦王必患之。
译文：秦国受到所有国家共同排斥并时刻面临被攻破的危险，秦王一定会非常忧虑。
秦五世伐诸侯，今为齐下，秦王之志苟得穷齐，不惮以国为功。
译文：秦国接连五代秦王都主动出兵攻打其他诸侯国，现在反而要屈居在齐国之下，依据秦王的意志，只要能迫使齐国走投无路，就不怕以整个国家为赌注以求得成功。
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言说秦王曰：“燕、赵破宋肥齐，尊之为之下者，燕、赵非利之也。
译文：既然是这样，大王何不派遣一名说客用这样的话去游说秦王：“燕、赵两国攻破宋国，使齐国更加强大，大家尊崇齐国，做齐国的下属。燕、赵两国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燕、赵不利而势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则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赵，令泾阳君、高陵君先於燕、赵？
译文：燕、赵两国得不到任何好处而又一定要这样做，是因为不相信秦王。既然如此，那么大王为何不派遣值得信赖的人去拉拢燕国和赵国，令泾阳君和高陵君先到燕国和赵国去？
秦有变，因以为质，则燕、赵信秦。
译文：如果秦国背信弃义，就以他们为人质，燕国和赵国就必然会相信秦国了。
秦为西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立三帝以令於天下。
译文：如此一来，秦国在西方称帝，燕国在北方称帝，赵国在中部称帝，三帝并立，向天下发号施令。
韩、魏不听则秦伐之，齐不听则燕、赵伐之，天下孰敢不听？
译文：如果韩国和魏国不服从，秦国就出兵讨伐两国；如果齐国不服从，燕国和赵国就出兵讨伐齐国，如此，天下有谁敢不服从呢？
天下服听，因驱韩、魏以伐齐，曰‘必反宋地，归楚淮北’。
译文：天下都服从了，就趁势驱使韩国和魏国攻打齐国，说‘一定要交出宋国的土地，归还楚国的淮北’。
反宋地，归楚淮北，燕、赵之所利也；并立三帝，燕、赵之所原也。
译文：交出宋国的土地，归还楚国的淮北，这是对燕国和赵国都有益处的事情；并立三帝，也是燕国和赵国非常愿意看到的。
夫实得所利，尊得所原，燕、赵弃齐如脱鵕（jùn）矣。今不收燕、赵，齐霸必成。
译文：这些国家实际方面能得到好处，而且在提高名声方面还能如愿以偿，那么燕国和赵国就会像丢掉草鞋一样轻易地抛弃齐国。如今大王如果不去拉拢燕国和赵国，那么齐国称霸的功业就一定会成功。
诸侯赞齐而王不从，是国伐也；诸侯赞齐而王从之，是名卑也。
译文：诸侯们都拥护齐国而只有大王不服从，则大王的国家将会遭到各国诸侯的讨伐；诸侯们都拥护齐国，而大王也一样服从齐国，则会导致大王的声望变得卑贱。
今收燕、赵，国安而名尊；不收燕、赵，国危而名卑。
译文：如今，大王要是能够拉拢燕国和赵国，则能够让国家安定而声望尊崇；大王要是不拉拢燕国和赵国，则会导致国家处于险境而声望变得卑贱。
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为也。”秦王闻若说，必若刺心然。
译文：抛弃名尊国安之做法而选择国危名卑的做法，明智的人是不会这样干的。”秦王听完这些话，心头一定会像被匕首刺了一样痛。
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若言说秦？秦必取，齐必伐矣。
译文：那么大王为什么不派遣说客用这些话去游说秦王呢？秦王听到了一定会采纳，齐国一定会受到讨伐。
夫取秦，厚交也；伐齐，正利也。尊厚交，务正利，圣王之事也。
译文：结交秦国，这是有利的外交；讨伐齐国，是正当的利益。处理好有利的外交，谋求正当的利益，这是圣王所做的事情。
燕昭王善其书，曰：“先人尝有德苏氏，子之之乱而苏氏去燕。
译文：燕昭王非常认同苏代的这封信里写得内容，就说：“先王曾对苏家有过恩德，后来由于子之作乱，才致使苏氏离开燕国。燕国如若要报仇雪恨，对付齐国，非得依靠苏氏不可。”
燕欲报仇於齐，非苏氏莫可。”乃召苏代，复善待之，与谋伐齐。竟破齐，湣王出走。
译文：于是就召回苏代，给予苏代十分优厚的待遇，与其一起策划攻打齐国的大事。最终燕国联合天下诸侯击破齐国，迫使齐愍王逃亡。
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苏代约燕王曰：“楚得枳而国亡，齐得宋而国亡，齐、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
译文：过了很久，秦国邀请燕王会面，燕王准备前往，苏代劝阻燕王说：“楚国因为贪心取得了枳地而导致国家危亡，齐国因为夺取了宋地而使国家破败，齐国和楚国不能因为取得了枳地和宋地反而还要事奉秦国，原因是什么呢？
则有功者，秦之深雠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
译文：那是因为只要是取得了成功的国家，秦国都将其视为劲敌。秦国夺取天下，凭借的不是推行正义，而是使用暴力。秦国使用暴力，已经公开向天下宣告了。
“告楚曰：‘蜀地之甲，乘船浮於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
译文：“秦国曾经警告过楚国，说：‘蜀地的军队，坐着船浮行在汶水之上，随着夏季盛涨的水势而直入长江，只需要五天就能到达楚都郢城。
汉中之甲，乘船出於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
译文：汉中的军队，乘船从巴江出发，随着夏季盛涨的水势而直入汉江，只需要四天就能到达五渚。
寡人积甲宛东下随，智者不及谋，勇土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
译文：寡人亲自在宛县以东动员军队，向随邑进军，聪明的人还来不及提出对策，勇武的人还来不及发挥威力，寡人的进攻已经像用飞箭射杀鹰隼一样迅速取得了胜利。
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远乎！’楚王为是故，十七年事秦。
译文：而楚王还想着等待天下各国的军队一起来攻打函谷关，不是为时已晚了吗！’楚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向秦国臣服了十七年。
“秦正告韩曰：‘我起乎少曲，一日而断大行。
译文：“秦国也曾严正地警告过韩国，说：‘秦国从少曲发兵，只需一天便可切断太行山的所有信道。
我起乎宜阳而触平阳，二日而莫不尽繇。我离两周而触郑，五日而国举。’韩氏以为然，故事秦。
译文：秦国从宜阳发兵，直接攻打平阳，只需两天就可以动摇韩国各地的局势。寡人的军队穿越东西两周攻击新郑，只需五天就可以攻克整个韩国。’韩国认为的确如此，所以向秦国臣服。
“秦正告魏曰：‘我举安邑，塞女戟，韩氏太原卷。我下轵，道南阳，封冀，包两周。
译文：“秦国还严正地警告过魏国，说：‘寡人的军队攻下安邑，围困女戟，韩国通往太原的路就会被截断。寡人的军队从轵道出发，通过南阳，封锁冀邑，包围东西两周。
乘夏水，浮轻舟，彊弩在前，錟戈在後，决荥口，魏无大梁；
译文：趁着夏季强盛的水势，乘着轻便的战船，强弓劲弩在前，锋利的戈矛在后，把荥泽水口掘开，魏国的大梁就会淹没在洪水中而不复存在了；
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
译文：把白马河的水口掘开，魏国的外黄、济阳也会淹没在洪水中而不复存在；把宿胥河的水口掘开，魏国的虚地、顿丘也会淹没在洪水中而不复存在了。
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魏氏以为然，故事秦。
译文：秦国在陆地上作战，可以攻破河内，利用水攻可以毁灭大梁。’魏国认为的确如此，所以向秦国臣服。
“秦欲攻安邑，恐齐救之，则以宋委於齐。
译文：“秦国计划攻打安邑，担心齐国的救援，便把宋国丢给齐国。
曰：‘宋王无道，为木人以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绝兵远，不能攻也。
译文：说：‘宋王无道，做了一个与寡人相似的木偶，用箭射击木偶的脸，秦国与宋国相隔很远，军队距宋国太遥远，没有办法直接出兵攻打其本土。
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戟，因以破宋为齐罪。
译文：齐王如果能攻破宋国并占有其全部领土，寡人会像自己占有了宋国一样高兴。’后来，秦国攻克了魏国的安邑，包围了女戟，便反过来把齐国攻破宋国作为是齐国的罪过。
“秦欲攻韩，恐天下救之，则以齐委於天下。
译文：秦国想要攻打韩国，害怕天下诸侯援助韩国，便把攻破齐国的机会让给天下诸侯。
曰：‘齐王四与寡人约，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
译文：说：‘齐王曾四次与寡人订立盟约，却四次都欺骗背叛了寡人，寡人多次下定决心要率领天下的精兵攻打秦国。
有齐无秦，有秦无齐，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宜阳、少曲，致蔺、石，因以破齐为天下罪。
译文：所以，有了齐国，就不会有秦国，有了秦国，就不会有齐国，一定要将齐国击破，一定要消灭齐国。’等到秦国攻取了韩国的宜阳、少曲，占领了蔺邑、离石，就反过来把攻破齐国作为天下各诸侯国的罪过。
“秦欲攻魏重楚，则以南阳委於楚。
译文：“秦国计划攻打魏国，就先推崇楚国，还把南阳委托给了楚国。
曰：‘寡人固与韩且绝矣。残均陵，塞鄳阸（méng è）隘，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
译文：说：‘寡人本来就与韩国绝交了。攻破均陵，包围鄳阸，只要对楚国有利，寡人就会像是自己占据了这些地方一样高兴。’
魏弃与国而合於秦，因以塞鄳隘为楚罪。
译文：等到魏国抛弃了盟约转而与秦国联合，秦国就反过来把包围鄳阸作为楚国的罪过。
“兵困於林中，重燕、赵，以胶东委於燕，以济西委於赵。
译文：“秦国的军队被围困在林中，便故意讨好燕国和赵国，把胶东委托给了燕国，把济西委托给了赵国。
已得讲於魏，至公子延，因犀首属行而攻赵。
译文：等到秦国和魏国讲和了，并把公子延作为人质之后，便派犀首率军不断地攻打赵国。
“兵伤於谯石，而遇败於阳马，而重魏，则以叶、蔡委於魏。
译文：“秦国在谯石受到重挫，又在阳马吃了败仗，这种情况下秦国便故意讨好魏国，把叶地和蔡地委托给了魏国。
已得讲於赵，则劫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弟穰侯为和，嬴则兼欺舅与母。
译文：秦国和赵国一旦讲和，秦国便会立马翻脸威胁魏国，而魏国不肯依照约定分割土地。秦军处于困境时，前往便派太后的弟弟穰侯去请求和解，等秦军取得了胜利，秦王最后连自己的舅舅和母亲都可以欺骗。
“適燕者曰‘以胶东’，適赵者曰‘以济西’，適魏者曰‘以叶、蔡’；
译文：“秦国谴责燕国的借口是‘因为攻打胶东’，谴责赵国时的借口是‘因为攻打济西’，谴责魏国的借口是‘因为攻打叶、蔡’；
適楚者曰‘以塞鄳隘’，適齐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约。“
译文：谴责楚国的借口是‘因为围困了围鄳阸’，谴责齐国的借口是‘因为攻打宋国’。这样，秦国在谴责其他各国时总会找到循环往复的外交辞令做借口，交错用兵如同刺绣花纹。秦王飞扬跋扈，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能限制他，他的舅舅更无法约束他。
龙贾之战，岸门之战，封陵之战，高商之战，赵庄之战，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
译文：“龙贾之战，岸门之战，封陵之战，高商之战，赵庄之战，秦国先后杀掉的属于韩、赵、魏三国的百姓有几百万，现在这三个国家中还活着的人都是抗秦战争中死者的遗孤。
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晋国之祸，三晋之半，秦祸如此其大也。
译文：西河以外，上洛地区，三川一带经常受到秦国的攻击，这是晋国的大祸，秦国侵扰了韩、赵、魏的一半土地，秦国带来的灾祸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而燕、赵之秦者，皆以争事秦说其主，此臣之所大患也。”燕昭王不行。苏代复重於燕。
译文：而从燕、赵等国到秦国去游说的人，都争相以事奉秦国来劝说自己的国君，这正是我最担忧的事情。”燕昭王因此便没有前往秦国。苏代又受到燕王的重用。
燕使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或从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
译文：燕王派苏代联合各诸侯国合纵，就像苏秦在世时那样，诸侯们有的参加了结盟，有的没有参加结盟，而从此天下各国人士都尊崇苏氏兄弟所倡导的合纵联盟。
代、厉皆以寿死，名显诸侯。
译文：苏代、苏厉都得以安享天年，他们都在诸侯国中获得了显赫的名声。
太史公曰：苏秦兄弟三人，皆游说诸侯以显名，其术长於权变。
译文：太史公说：苏秦、苏代、苏厉这兄弟三人，都通过游说诸侯而获得了显赫的名声，他们的学说擅长于随机应变。
而苏秦被反间以死，天下共笑之，讳学其术。
译文：而苏秦因为蒙受间谍的罪名而被杀死，天下人因此都嘲笑他，讳忌公开地研习他的学说。
然世言苏秦多异，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
译文：然而世间流传的苏秦的事迹存在很多差异，后来的事件凡是与其类似的，都附会到苏秦身上。
夫苏秦起闾阎，连六国从亲，此其智有过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时序，毋令独蒙恶声焉。
译文：苏秦出身于民间，却能说服联合六国合纵联盟，这足以证明苏秦的才智的确有超出常人的地方。所以我列出他的事迹，按着正确的时间先后加以陈述，不让他只剩下不好的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