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周本纪》的原文以及翻译(西周)

当前位置:看文网 > 文化阅读 > 古诗文 > 发布时间:2023-09-06 09:15 来源:未知 点击: 手机阅读
    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
 
    译文:周的始祖后稷(后是国君或者首领的意思,古代少数民族的首领一般称呼叫汗,稷可以为庄稼的意思,所以后稷的意思综合一下就是“庄稼汗”),名叫弃。弃的母亲是有邰氏首领的女儿,名叫姜原。姜原是帝喾的正妃。
 
    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
 
    译文:一次姜原外出来到郊野,看见一个巨人的脚印,心里莫名的兴奋起来,心里很想去踩一下那个巨人脚印,当姜原踩上巨人脚印后,突然感觉体内有胎动,就像怀孕一样。
 
    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
 
    译文:过了一年后,姜原诞下一子,姜原认为这个孩子不吉利,就把孩子丢弃到一个小巷中,可是路过的马牛等牲口却都有意的绕过后稷不去踩他;
 
    徙置之林中,適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
 
    译文:姜原又准备把后稷扔在山林中,可是正赶上当时山林中人很多,没敢行动,于是又准备将后稷扔到别处;最终姜原将后稷扔在结了冰的水渠上,可是有飞鸟用翅膀盖在后稷的身上,垫在后稷身下。
 
    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
 
    译文:经过这么多怪异的事件后,姜原也认为这个孩子不一般,于是将后稷抚养长大。因为被母亲无数次的抛弃,所以给这孩子很随意的起了个名叫弃。
 
    弃为兒时,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
 
    译文:弃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着远大的志向。弃在做游戏的时,喜欢种植麻、豆等农作物,弃所种的麻、豆等农作物都长得很茂盛。
 
    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
 
    译文:等弃长大成人以后,弃最大的爱好就是研习耕作技术以及、研究土地适合种植什么庄稼的以及选择合适的土地种植庄稼,百姓都仿效弃。
 
    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饥,尔后稷播时百穀。”
 
    译文:尧帝听说弃的事迹后,就任用弃为农师,天下百姓也都因此获利,弃也因此立下了功劳。舜帝对弃说:“弃,百姓原来忍饥挨饿,就任命你担任后稷一职来教化百姓播种各种谷物。”
 
    封弃於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之兴,在陶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
 
    译文:于是弃被封在邰,号称后稷,另外弃以姬为姓。后稷的兴起,是在唐尧、虞舜、夏禹的时代,后稷一族都有着高尚的德行。
 
    后稷卒,子不窋(zhú)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饹戎狄之间。不窋卒,子鞠立。
 
    译文:后稷去世以后,其子不窋继位。不窋晚年,夏后氏国势衰败,于是不窋舍弃后稷之官,夏后氏也不再重视农业生产,不窋因为失去官职而率部族逃往戎狄地区。不窋去世以后,其子鞠继位。
 
    鞠卒,子公刘立。公刘虽在戎狄之间,复脩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
 
    译文:鞠去世以后,其子公刘继位。公刘虽然在戎狄地区生活,但是他重新经营后稷的基业,致力于耕种,公刘根据土地的实际情况决定种植的农作物,从漆水、沮水渡过渭水,砍伐木材而使用,让出行的人有资财,在家的人有积蓄,人民依靠公刘的领导而生活快乐。
 
    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焉。周道之兴自此始,故诗人歌乐思其德。
 
    译文:百姓都感激公刘,很多百姓都迁徙来投靠公刘。周治国之道的兴盛就是从公刘个时候开始的,所以诗人创作诗歌和乐曲来追思公刘的美德。
 
    公刘卒,子庆节立,国於豳(bīn)。
 
    译文:公刘去世以后,其子庆节继位,庆节率部族在豳建国。
 
    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
 
    译文:庆节去世以后,其子皇仆继位,皇仆去世以后,其子差弗继位。差弗去世以后,其子毁隃继位。
 
    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亚圉立。
 
    译文:毁隃去世以后,其子公非继位。公非去世以后,其子高圉继位。高圉去世以后,其子亚圉继位。
 
    亚圉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dǎn fǔ)复脩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
 
    译文:亚圉去世以后,其子公叔祖类继位。公叔祖类去世以后,其子古公亶父继位。古公亶父重新经营后稷、公刘的基业,积德行善,广施仁义,国人都拥戴古公亶父。
 
    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予之。已复攻,欲得地与民。民皆怒,欲战。
 
    译文:熏育等戎狄部族前来入侵周族,想得到财物,古公就把财物给了熏育人。熏育不久又来劫掠,想得到周族的土地和人口。百姓们都非常愤怒,想要迎战。
 
    古公曰:“有民立君,将以利之。今戎狄所为攻战,以吾地与民。
 
    译文:古公说:“民众拥立君长,君长就要让百姓获利。现在戎狄前来入侵的原因,是要得到土地和人口。
 
    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
 
    译文:百姓在我的治下,和被他们统治,有什么区别呢?百姓是因为我的缘故去打仗,靠牺牲别人的父亲和孩子来换取君长之位,我不忍心(其实大概率是干不过人家)。”
 
    乃与私属遂去豳,度漆、沮,逾梁山,止於岐下。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於岐下。
 
    译文:于是古公带着部族离开豳,渡过漆水、沮水,翻过梁山,在岐山脚下定居。豳人一起扶老携幼,全部来到岐山脚下,重新归附古公。
 
    及他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於是古公乃贬戎狄之俗,而营筑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乐之,颂其德。
 
    译文:附近国家的百姓听说古公的仁慈,也有很多百姓前来归附古公亶父。于是古公摒弃了戎狄的习俗,开始建造城郭和住屋,并且设置邑落分别居住。设立五官的衙署。人民都为古公亶父创作诗歌和乐曲,赞颂他的美德。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
 
    译文:古公的大儿子叫太伯,二儿子叫虞仲。太姜生的小儿子叫季历,季历娶了太任为妻,太姜和太任都是十分贤惠的妻子,太任生下昌(即周文王),有圣明的征兆。
 
    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
 
    译文:古公说:“我的后代一定会有成大事的人,也许就是昌吧?”大儿子太伯、二儿子虞仲知道古公想要立季历来传位给昌,于是两人就逃到荆蛮地区,身体刺上花纹,剪断头发,就是为了让位给季历。
 
    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公季脩古公遗道,笃於行义,诸侯顺之。
 
    译文:古公去世以后,季历继位,即公季。公季修持古公留下的治国之道,坚定地推行仁义,附近的诸侯都归附于公季。
 
    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刘之业,则古公、公季之法,笃仁,敬老,慈少。
 
    译文:公季去世以后,其子昌继位,这就是西伯。后来西伯被称为文王,文王继承后稷、公刘的事业,遵循古公、公季的法则,笃行仁义,尊敬老人,慈爱幼小。
 
    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
 
    译文:文王对贤能之人都以礼相待,每天接待士人,到中午还来不及吃饭,很多士人因此,都来归附文王。
 
    伯夷、叔齐在孤竹,闻西伯善养老,盍往归之。太颠、闳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归之。
 
    译文:伯夷、叔齐在孤竹国,听说西伯尊敬赡养老人,就一同前往归顺。太颠、闳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等人也都来归附了文王。
 
    崇侯虎谮西伯於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於帝。”帝纣乃囚西伯於羑(yǒu)里。
 
    译文:崇侯虎在殷纣的面前陷害西伯说:“西伯行善积德,诸侯都归顺他,将会对大王不利。”纣王于是把西伯囚禁在羑里。
 
    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
 
    译文:闳夭等人都非常担心,就去寻求有莘氏的美女,骊戎氏的彩色骏马,有熊氏的九辆马车,以及其他奇珍异宝,通过纣王的宠臣费仲而献给纣王。
 
    纣大说,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使西伯得征伐。
 
    译文:纣王收到礼物后很高兴,说:“这些东西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让我释放西伯了,何况还有这么多呢!”于是赦免了西伯,并赏赐给他弓箭和斧钺,授权西伯拥有征伐的大权。
 
    曰:“谮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砲格之刑。纣许之。
 
    译文:纣王告诉西伯说:“陷害西伯的人,是崇侯虎。”西伯回国后献出洛水以西的土地,以此请求纣王废除炮烙的刑罚。纣王应允了。
 
    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於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
 
    译文:西伯回国后暗中积德行善,诸侯之间的矛盾都会请他来裁决。当时虞国、芮国有人发生纠纷无法解决,他们就来到周国。
 
    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祇取辱耳。”
 
    译文:当他们进入周国境内的时候。看到耕种的人彼此谦让田界,民间都把谦让长者当成风俗。虞国、芮国的人还没见到西伯,就已经觉得十分惭愧,相互说:“我们所争执的,正是周人所鄙视的,我们还去干什么呢?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
 
    译文:于是他们各自返回,彼此谦让而去。诸侯听说以后,都说“西伯大概是接受天命的君主”。
 
    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殷之祖伊闻之,惧,以告帝纣。
 
    译文:第二年,西伯出兵入侵犬戎。又一年,西伯出兵入侵密须。再一年,西伯攻占耆国。殷商大臣祖伊听说以后,非常恐惧,他把这些事情报告给了纣王。
 
    纣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
 
    译文:纣王说:“不是有天命帮助我吗?他又能怎样!”第二年,西伯出兵入侵邘国。又过了一年,西伯出兵征讨崇侯虎。
 
    而作丰邑,自岐下而徙都丰。明年,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
 
    译文:同时西伯还营建了丰邑,西伯把国都从岐山脚下迁都到丰邑。又过了一年,西伯去世,太子发即位,即武王。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
 
    译文:西伯在位大概五十年时间。当他被囚禁在羑里的时候,把《易》的八卦推演增加至六十四卦。
 
    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後十年而崩,谥为文王。
 
    译文:诗人称赞西伯,大概是在西伯接受天命称王的那一年裁决了虞、芮两国的纷争。十年以后,西伯去世,谥号为文王。
 
    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为太王,公季为王季:盖王瑞自太王兴。
 
    译文:西伯在位期间修改了法令,制定了历法。追尊古公为太王,公季为王季。大概称王的祥瑞是从太王开始的。
 
    武王即位,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辅,召公、毕公之徒左右王,师脩文王绪业。
 
    译文:武王即位,太公望(姜子牙)担任太师,周公旦是武王的得力助手,召公、毕公等人为武王的左右亲信,继承文王的遗业。
 
    九年,武王上祭于毕。东观兵,至于盟津。
 
    译文:九年,武王在毕地祭祀文王。然后率军前往东方检阅诸侯联军的部队,到达盟津。
 
    为文王木主,载以车,中军。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
 
    译文:武王下令为文王制作了牌位,并用专用的车子装载,供奉在部队中。武王自称为太子发,表示是遵从文王的命令进行征伐,自己不敢独断专行。
 
    乃告司马、司徒、司空、诸节:“齐栗,信哉!予无知,以先祖有德臣,小子受先功,毕立赏罚,以定其功。”遂兴师。
 
    译文:武王告诫司马、司徒、司空、诸节:“大家要严肃恭敬,要诚实!我不是个聪明人,只是因为先祖留下了道德高尚的大臣,我继承祖先的功业,才制定了奖赏和惩罚的措施,来巩固祖先的功业。”于是发兵讨伐纣王。
 
    师尚父号曰:“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後至者斩。”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
 
    译文:太师尚父号令说:“各诸侯集合好你们的人马,交给你们船只,迟到的人斩首!”武王率军渡过黄河,船行到河中时,有一条白色的大鱼跳进武王的船中,武王俯身拿起鱼用来祭祀。
 
    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
 
    译文:过河以后,有一团火从天而降,正落在武王的大帐上,最后变成一只乌鸦,乌鸦的颜色是红的,降落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归。
 
    译文:这时,有八百诸侯不约而同地来到盟津会盟。诸侯都说:“我们可以讨伐纣王了。”武王说:“诸位不知道天命,现在还不行。”于是班师返回。
 
    居二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杀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师疵、少师彊抱其乐器而饹周。
 
    译文:过了两年,武王听说纣王昏庸暴虐愈演愈烈,纣王杀了王子比干,囚禁了宗室大臣箕子。太师疵、少师强各自抱着祭祀用乐器前来投奔周。
 
    於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
 
    译文:这时武王才宣告诸侯说:“殷王已经犯下了大罪,不得不前往讨伐他了。”
 
    乃遵文王,遂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
 
    译文:于是大家遵从文王的遗志,并率领三百辆战车,虎贲三千人,披甲战士四万五千人,向东进发,讨伐纣王。
 
    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诸侯咸会。曰:“孳孳无怠!”
 
    译文:十一年十二月的戊午日,讨伐纣王的诸侯联军全部渡过盟津,诸侯都到齐了。武王说:“诸位一定要勤勤恳恳,不能懈怠呀!”
 
    武王乃作太誓,告于众庶:“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自绝于天,毁坏其三正,离逷其王父母弟;
 
    译文:武王于是作了《太誓》,并向所有人宣告:“现在殷王纣竟然听信妻妾之言,他这是自断天命,违背了日、月、北斗的运行,疏远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乃断弃其先祖之乐,乃为淫声,用变乱正声,怡说妇人。
 
    译文:纣王废弃了先祖的音乐,并胡乱采用淫乱的音乐从而篡改了典雅的音乐,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的妻妾们高兴。
 
    故今予发维共行天罚。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
 
    译文:所以今天我要恭敬地替上天执行惩罚。勉励吧,战士们,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更不会有第三次!”
 
    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
 
    译文:二月甲子日凌晨,武王很早就率诸侯联军来到商都郊外牧野,然后誓师。武王左手拿着黄色的大钺,右手举着用白色的旄牛尾做成装饰的旗,并以此来指挥。
 
    曰:“远矣西土之人!”武王曰:“嗟!我有国冢君,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
 
    译文:武王说:“一路辛苦了,西方来的将士们!”武王接着说:“我的友邦的君主们,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
 
    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译文:还有庸人、蜀人、羌人、髳人、微人、纑人、彭人、濮人,请高举你们的戈,排齐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让我们一起宣誓。”
 
    王曰:“古人有言‘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译文:武王说:“古人常说‘母鸡是不报晓的。假如母鸡报晓,就一定会倾家荡产’。
 
    今殷王纣维妇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昬弃其家国,遗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维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
 
    译文:现在殷王纣只要是他的宠的爱妾所说的他就言听计从,自己放弃了祖先的祭祀不再过问,抛弃国家大政,不任用自己的同祖兄弟,反而召集各诸侯国犯罪逃亡的罪犯;
 
    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奸轨于商国。今予发维共行天之罚。
 
    译文:推崇他们,看重他们,信任他们,重用他们,放纵这些罪犯在百姓中横行霸道,结果令商朝的政事被奸佞、狡诈的人控制。今天,我要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
 
    今日之事,不过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勉哉!
 
    译文:今天我们前往讨伐纣王,大军每前进六七步,一定要停顿下来整顿阵型,勉励吧,战士们!
 
    不过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勉哉夫子!
 
    译文:每次刺击一定不要超过四下、五下、六下、七下,就必须停顿整阵型,努勉励吧,将士们!
 
    尚桓桓,如虎如罴,如豺如离,于商郊,不御克饹,以役西土,勉哉夫子!尔所不勉,其于尔身有戮。”
 
    译文:希望大家要勇猛威武,就像虎、罴、豺、螭那样,我们与商朝的军队在商都的郊野作战,不要进攻前来投降的商军,让他们听从我们的命令,勉励吧,将士们!如果诸位有谁不尽力,我就会将他处死。”
 
    誓已,诸侯兵会者车四千乘,陈师牧野。
 
    译文:誓师完毕后,前来会合的诸侯军队,战车共有四千辆,武王率诸侯联军在牧野列阵。
 
    帝纣闻武王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武王使师尚父与百夫致师,以大卒驰帝纣师。
 
    译文:纣王听说武王率诸侯联军前来讨伐自己,于是纣王发兵七十万(以当时的生产力不可能集结这么多的军队),以此来抵抗武王所率的诸侯联军。武王首先指派师尚父率数百名士兵前去商军阵前挑战,而武王自己则率主力进攻纣王军队。
 
    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
 
    译文:纣王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士兵都不愿为纣王而战,大家都盼着武王的军队赶快打过来自己好投降。武王所率诸侯联军发起对纣王大军的进攻,纣王的士兵都掉转武器,临阵倒戈,转而进攻纣王,为武王的军队开路。
 
    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纣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蒙衣其殊玉,自燔于火而死。
 
    译文:武王亲自乘坐战车率军冲进纣王大军军阵中,纣王的军队立马溃散,背叛了纣王。纣只身逃亡,退回到城中登上鹿台,纣王穿上自己的宝玉衣服,投火自焚而死。
 
    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诸侯,诸侯毕拜武王,武王乃揖诸侯,诸侯毕从。
 
    译文:战后武王举着大白旗指挥诸侯,诸侯都向武王行礼,武王也向诸侯们回礼,诸侯都听从武王的号令。
 
    武王至商国,商国百姓咸待於郊。
 
    译文:武王进入商都,商都百姓都在郊外迎接武王。
 
    於是武王使群臣告语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再拜稽首,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纣死所。
 
    译文:于是武王命群臣告知商都百姓说:“上天赐福给诸位!”商都的百姓都对着武王再拜稽首,武王也恭敬地还礼。然后,武王进入商都,武王来到纣王自焚的地方。
 
    武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黄钺斩纣头,县大白之旗。
 
    译文:武王亲自用箭射击纣王的尸体,射了三箭后下车,然后武王又用随身短刺击纣王的尸体,最后再用黄色的钺斩下纣的头,挂到大白旗上。
 
    已而至纣之嬖妾二女,二女皆经自杀。武王又射三发,击以剑,斩以玄钺,县其头小白之旗。武王已乃出复军。
 
    译文:然后,武王又来到纣的两个宠妾那里,这时,纣王的两个宠妾都已经上吊自杀了。武王又对着她们的尸体射了三箭,并用剑刺击她们的尸体,最后再用黑色的钺斩下她们的头,悬挂在小白旗上。做完这一切,武王出城,回到军中。
 
    其明日,除道,脩社及商纣宫。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
 
    译文:等到第二天,武王命人清扫干净商都的各条道路,修整社庙以及纣王的宫殿。到了吉时,武王的入城仪式开始,首先是的一百名士兵扛着“罕旗”走在最前面。
 
    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以夹武王。
 
    译文:武王的弟弟振铎乘坐着仪仗车在前面开路,周公旦手里握着大钺,毕公手里握着小钺,两人分别站在武王左右。
 
    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毕从。
 
    译文:散宜生、太颠、闳夭等股肱之臣都手持佩剑护卫着武王。武王进入城中,站到社庙南面大卒的左边,左右的大臣都跟随着他。
 
    毛叔郑奉明水,卫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
 
    译文:这时毛叔郑手捧月圆之日采集的露水,卫康叔封铺好了草席,召公奭帮着拿好彩帛,师尚父牵着祭祀用的牲畜。
 
    尹佚筴祝曰:“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侮蔑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显闻于天皇上帝。”
 
    译文:尹佚大声朗读着竹简上的祭文:“殷朝末代子孙季纣,废弃先王圣德,侮辱蔑视神明,不按时祭祀,对商邑百姓实行暴政,季纣的这些做法在皇天上帝面前都已经表现得清清楚楚。”
 
    於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
 
    译文:于是武王再拜稽首,并说道:“我承受天命,革除殷朝弊政,接受了上天所降下的光明使命。”武王又一次再拜稽首,然后离开城中。
 
    封商纣子禄父殷之馀民。武王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
 
    译文:武王把殷商遗民都封给商纣的儿子禄父。武王因为天下刚刚平定,还没有安定,于是他指派自己的弟弟管叔鲜、蔡叔度协助禄父治理殷商遗民。
 
    已而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
 
    译文:然后武王又命召公将箕子释放出狱。命毕公将囚禁在狱中的百姓释放,旌表了商容所住巷子的闾门来表彰他的德行。
 
    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命南宫括、史佚展九鼎保玉。
 
    译文:命南宫括将纣王聚集在鹿台的钱财及巨桥的粮食都分发给百姓,用来赈济穷苦的人民。武王命南宫括、史佚搬走殷人的九鼎和宝玉。
 
    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命宗祝享祠于军。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
 
    译文:命闳夭为比干的坟墓培土修缮。命宗祝在军队中祭祀阵亡将士的亡灵。然后武王撤兵西归。凯旋途中武王巡视各诸侯的领地,记录他们的治理国家的情况,作《武成》。
 
    封诸侯,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圣王;
 
    译文:武王分封诸侯,将殷商宗庙的祭器分别赏赐给参与作战的诸侯,并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怀念先贤圣王;
 
    乃襃封神农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帝尧之後於蓟,帝舜之後於陈,大禹之後於杞。
 
    译文:并对神农的后代进行嘉奖,把他们分封在焦,把黄帝的后代封在祝,把帝尧的后代封在蓟,把帝舜的后代封在陈,把大禹的后代封在杞。
 
    於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於营丘,曰齐。
 
    译文:然后,武王又分封了功臣谋士,其中,师尚父是第一个接受封赏的。武王将尚父封在营丘,称为齐。
 
    封其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鲁。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鲜於管,弟叔度於蔡。馀各以次受封。
 
    译文:封自己的弟弟周公旦在曲阜,称为鲁。将召公奭封在燕。分封自己的弟弟叔鲜在管,另外一个弟弟叔度封在蔡。其他的功臣也都依次受封。
 
    武王徵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公旦即王所,曰:“曷为不寐?”
 
    译文:然后武王召集九州首领,登上了豳的最高点,遥望着商都。武王再回到周,在晚上总是无法入睡。周公旦来到武王的寝室,问道:“大王为什么无法入睡呢?”
 
    王曰:“告女:维天不飨殷,自发未生於今六十年,麋鹿在牧,蜚鸿满野。
 
    译文:武王说:“寡人告诉你吧:上天不享受殷朝的祭品,从我还没出生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年了,麋鹿在牧野出没,到处都是害虫。
 
    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显亦不宾灭,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
 
    译文:正因为上天不再享受殷朝的享祭,所以我今天才获得了成功。上天创建殷朝,任用有才能的人三百六十人,虽然没有做出明显的政绩,但是也让殷朝的国政一直存在,一直持续到今天。我们还没有真正受到上天的保佑,哪里有空闲睡觉呢!”
 
    王曰:“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恶,贬从殷王受。日夜劳来定我西土,我维显服,及德方明。
 
    译文:武王接着说:“如果想真正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定居在靠近天帝的地方,将作恶的人全部找出来,惩罚他们,就像对待殷王纣那样。寡人要日夜勤勉地努力,从而令我西方的国土安定,我还要做好各种事情,直到我们的德教能够在四方都得以显现。
 
    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毋固,其有夏之居。
 
    译文:从洛水拐弯处一直到伊水的拐弯处,地势平坦没有险阻,人们在这里生活,这里是夏人活动的地方。
 
    我南望三涂,北望岳鄙,顾詹有河,粤詹雒、伊,毋远天室。”营周居于雒邑而後去。
 
    译文:我向南望见三涂山,向北面望到太行山一带,回首又看到黄河,又观察了洛水、伊水,那是离天帝不远的地方。”武王命人在洛邑营建周都,然后离开。
 
    纵马於华山之阳,放牛於桃林之虚;偃干戈,振兵释旅:示天下不复用也。
 
    译文:武王还让人把战马都放养在华山以南,把作战时拉车的牛放养在桃林一带,将武器放下,整顿军队,解除武装,向天下人表示不再用兵。
 
    武王已克殷,後二年,问箕子殷所以亡。箕子不忍言殷恶,以存亡国宜告。
 
    译文:伐纣战争胜利后两年,武王向箕子询问殷商灭亡的原因。箕子不忍心说故国殷商的坏话,于是只和武王谈论了治国存亡的道理。
 
    武王亦丑,故问以天道。武王病。
 
    译文:武王也感到很惭愧,因此他只向箕子询问了天道。不久后武王病重。
 
    天下未集,群公惧,穆卜,周公乃祓斋,自为质,欲代武王,武王有瘳。後而崩,太子诵代立,是为成王。
 
    译文:天下还没有安定,所有的大臣都非常恐惧,他们就进行了“穆卜”。于是周公斋戒沐浴,祷告上天,愿意替武王承受痛苦,武王的病也渐渐好转。不久后武王还是去世了,太子诵继承王位,即周成王。
 
    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
 
    译文:成王即位时还还年轻,周朝刚刚平定天下,周公害怕主少国疑导致诸侯背叛周朝,于是周公代行天子职权主持国政。
 
    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畔周。
 
    译文:管叔、蔡叔等兄弟怀疑周公,他们勾结武庚一起叛乱,背叛了周王室。
 
    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
 
    译文:周公遵奉成王之命令,率军讨伐平定了武庚、管叔之乱,流放了蔡叔。
 
    以微子开代殷後,国於宋。颇收殷馀民,以封武王少弟封为卫康叔。
 
    译文:周公用启代替武庚为殷商的后嗣,创建宋国。周公又收聚很多殷商遗民,分封武王最小的弟弟封为卫康叔。
 
    晋唐叔得嘉穀,献之成王,成王以归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东土,鲁天子之命。
 
    译文:一次晋唐叔得到一株双穗禾,并把它献给成王,成王把谷穗送到周公驻兵的地方。周公在东方接受双穗禾,赞美天子的之命。
 
    初,管、蔡畔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故初作大诰,次作微子之命,次归禾,次嘉禾;
 
    译文:起初,管叔、蔡叔反叛,周公前去征讨,经过三年终于平定了叛乱,因此先写下《大诰》,然后又作《之命》,之后作《归禾》《嘉禾》;
 
    次康诰、酒诰、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译文:之后作《康诰》《酒诰》《梓材》,相关的事情都记载在周公那一篇中。周公代行国政七年,成王长大成人可以亲政,周公便将政权交还给成王,自己又回到群臣的行列中。
 
    成王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
 
    译文:成王在位时都城在丰邑,命召公重新经营洛邑,这是为了遵从武王的遗愿。周公又前往洛邑占卜勘察地形,最后筑城,并把九鼎放置在洛邑。
 
    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作召诰、洛诰。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
 
    译文:周公说:“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各处到这里进贡的路程都是相等的。”周公又作《召诰》《洛诰》。成王将殷商遗民迁徙到洛邑附近定居,周公向殷商遗民宣告了成王的命令,作《吐司》《无佚》。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
 
    译文:这一期间召公担任太保,周公担任太师,率军征伐东方的淮夷,灭掉奄国,将奄国的国君迁到薄姑。
 
    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於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
 
    译文:成王从奄国返回以后,在丰镐,作《多方》。周朝断绝殷商的命数,攻打淮夷以后,成王返回丰邑,作《周官》。成王制定并推广礼乐,法令和制度得到修改,百姓相互亲睦,兴起称颂之声。
 
    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
 
    译文:成王征讨东夷以后,息慎前来祝贺,成王命荣伯作《贿息慎之命》。
 
    成王将崩,惧太子钊之不任,乃命召公、毕公率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
 
    译文:成王临终前,担心太子钊无法胜任天子之职,于是命召公、毕公率诸侯一起辅佐太子治理国家。
 
    成王既崩,二公率诸侯,以太子钊见於先王庙,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为王业之不易,务在节俭,毋多欲;
 
    译文:成王去世以后,召公、毕公率诸侯,带着太子钊前去谒见先王的宗庙,并不断告诉他文王、武王创立基业的不易,让他务求节俭,不能有太多的欲望;
 
    以笃信临之,作顾命。太子钊遂立,是为康王。
 
    译文:要凭借笃厚诚实来治理天下,作《顾命》。太子钊于是登上王位,即周康王。
 
    康王即位,遍告诸侯,宣告以文武之业以申之,作康诰。
 
    译文:康王即位后,通告天下诸侯,不断用文王和武王的功业训诫诸侯,作《康诰》。
 
    故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馀年不用。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译文:因此在成王和康王统治期间,天下安定太平,有四十多年没有动用刑罚。康王发布策命毕公的文诰,命令他分治殷商遗民,安定周都的郊野,作《毕命》。
 
    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
 
    译文:康王去世以后,其子昭王瑕继位。昭王在位期间,先王之道稍有缺漏。昭王到南方巡视没能返回,昭王在长江边莫名去世。
 
    其卒不赴告,讳之也。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
 
    译文:昭王去世以后,周王室没有通告诸侯,因为王室忌讳这件事。昭王的儿子满被立为天子,即周穆王。穆王即位时,已经五十岁了。
 
    王道衰微,穆王闵文武之道缺,乃命伯臩申诫太仆国之政,作命。复宁。
 
    译文:当时周王室衰败,穆王为文王和武王的法度缺失而伤心,于是任命伯臩(jiǒng)为太仆,告诫他治国的道理,作《臩命》。天下重新安宁。
 
    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燿德不观兵。
 
    译文:穆王准备对犬戎用兵,祭公谋父劝谏说:“大王不可以。先王显耀德行而不炫耀武力。
 
    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
 
    译文:军队偃旗息鼓而在必要的时候才出动,出动就要显示威势,炫耀武力就会亵渎军队,亵渎军队就不能震慑敌人。
 
    是故周文公之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译文:因此赞颂周文公的颂歌说:‘收起干和戈,藏好弓与箭,我想要美德,传遍全天下,王业永保全。’
 
    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脩之,使之务利而辟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译文:先王对待百姓,会尽力使百姓品德端正,并且使百姓性情纯厚,让百姓财产增多,让百姓器用便利,明示利害所在,用文德教化,令百姓追求福利,并且远离灾害,心中怀有仁德而恐惧威刑,因此才能保住先王的事业来不断壮大。
 
    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不务,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窜於戎狄之间。
 
    译文:从前我们的先王世代担任后稷来侍奉虞舜、夏禹。夏朝的命数衰败时,废弃后稷一职,不再重视农业,我们的先王不窋丢掉官职,而流落到戎狄地区。
 
    不敢怠业,时序其德,遵脩其绪,脩其训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笃,奉以忠信。
 
    译文:不窋对农业生产不敢懈怠,常常宣传后稷的美德,遵循和继承后稷的事业,修持他的教化和法度,从早到晚恭谨勤奋,始终用忠实诚信的态度来奉行。
 
    奕世载德,不忝前人。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无不欣喜。
 
    译文:后来人们世代遵行这种美德,不敢辱没先人。到文王、武王时期,发扬先贤美德而加以慈爱,祭祀神灵,保护百姓,天下人没有不欣喜的。
 
    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不忍,?载武王,以致戎于商牧。
 
    译文:商纣王对人民犯下滔天大罪,人民无法忍受,都地拥戴武王,于是才在商郊牧野开战。
 
    是故先王非务武也,劝恤民隐而除其害也。
 
    译文:所以先王不崇尚武力,而是勤恳地体恤百姓的疾苦,并且为民除害。
 
    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翟荒服。
 
    译文:遵照先王的制度,邦畿以内是甸服,邦畿以外是侯服,诸侯守卫之地是宾服,蛮夷所在之地是要服,戎翟所在之地是荒服。
 
    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
 
    译文:甸服的诸侯要向天子的父、祖进献祭品,侯服的诸侯要向天子的曾祖、高祖进献祭品,宾服的诸侯要向天子的远祖进献祭品,要服的诸侯要定期进献贡物,荒服的诸侯终身要来朝见天子。甸服诸侯进献的祭品每天一次,侯服诸侯进献的祭品每月一次,宾服诸侯进献的祭品每季一次,要服诸侯进献的贡物每年一次,荒服诸侯朝见天子终身一次。
 
    先王之顺祀也,有不祭则脩意,有不祀则脩言,有不享则脩文,有不贡则脩名,有不王则脩德,序成而有不至则脩刑。
 
    译文:在先王的遗训中,甸服诸侯不进献祭品就要反省自己的思想,侯服诸侯不进献祭品就要反省自己的言辞,宾服诸侯不进献祭品就要修定制度,要服诸侯不进献贡物就要修正名分,荒服诸侯不朝见天子就要反思德行,依次做到却仍然不能使诸侯尽职就要施以刑罚。
 
    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
 
    译文:于是王室可以惩罚甸服不进献祭品的诸侯,攻打侯服不进献祭品的诸侯,征讨宾服不进献祭品的诸侯,责备要服不进献贡物的诸侯,告谕荒服不朝见天子的诸侯。
 
    於是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命,有文告之辞。
 
    译文:因此有关于刑罚的规定,有用于攻伐的军队,有用于征讨的武器,有施于责让的命令,有写于文告的言辞。
 
    布令陈辞而有不至,则增脩於德,无勤民於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
 
    译文:下达文辞命令却仍然不能使诸侯尽职,就要进一步反思德行,不要使人民疲劳进行远征。所以邻近的诸侯没有不听命的,远方的国家没有不服从的。
 
    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
 
    译文:现在自从大毕、伯士去世以后,犬戎氏遵守其职责前来朝见天子,天子说‘我一定要按照不进献祭品的罪名征讨他们,还要向他们炫耀武力’,这无异于抛弃了先王的训诫,而大王就要陷入困境了吧?
 
    吾闻犬戎树敦,率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王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译文:我听说犬戎氏宣扬敦厚的风气,都遵照前人的德行,并且能够一直坚持,他们就有足够抵御我们的力量了。”穆王最终还是发兵征讨犬戎氏,缴获了四只白狼、四只白鹿返回。从此荒服的国家都不再来朝见天子。
 
    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於王,作脩刑辟。王曰:“吁,来!有国有土,告汝祥刑。
 
    译文:诸侯中有不和睦的现象发生,甫侯把这种情况告知穆王,穆王设置各种刑法。穆王说:“都听我说!有封国有土地的诸侯,我要告诉你们完善的刑法。
 
    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其人,何敬非其刑,何居非其宜与?
 
    译文:现在你们要安定百姓,为什么选择不称职的人做官?为什么使用不合理的刑法?为什么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五辞简信,正於五刑。五刑不简,正於五罚。
 
    译文:原告与被告都在场的情况下,士师应该根据五刑的法律条文来审验。通过审验与事实相符,就用五刑来定罪。如果五刑不合适,就用五罚来定罪。
 
    五罚不服,正於五过。五过之疵,官狱内狱,阅实其罪,惟钧其过。
 
    译文:如果五罚也不合适,就用五过来定罪。按照五过来判定罪行有缺陷,司法官会遇到畏惧高官和接受说情的情况,要详细调查案情,使罪名和过失相当。
 
    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简信有众,惟讯有稽。
 
    译文:按照五刑治罪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以及按照五罚治罪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就要认真审查。收集证据应该顺从民众,审讯也要有证据。
 
    无简不疑,共严天威。黥辟疑赦,其罚百率,阅实其罪。
 
    译文:假如没有充分的证据就不要怀疑,一定要严肃上天的威信。应该处以黥刑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罚金为一百率,查明罪状。
 
    劓辟疑赦,其罚倍洒,阅实其罪。膑辟疑赦,其罚倍差,阅实其罪。
 
    译文:应该处以劓刑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罚金是前者的两倍,也要查明罪状。应该处以膑刑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罚金不到前者的两倍,也要查明罪状。
 
    宫辟疑赦,其罚五百率,阅实其罪。大辟疑赦,其罚千率,阅实其罪。
 
    译文:应该处以宫刑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罚金是五百率,要查明罪状。应该处以死有疑问而需要赦免的,其罚金为一千率,也要查明罪状。
 
    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膑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命曰甫刑。
 
    译文:关于墨刑的条文有一千条,关于劓刑的条文也有一千条,关于膑刑的条文有五百条,关于宫刑的条文有三百条,关于死刑的条文有二百条,五刑的条文一共有三千条。”这套刑法被称为《甫刑》。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饹之。
 
    译文:穆王在位五十五年去世,其子共王繄扈继位。共王在泾水边游玩时,密康公在身边陪侍,当初有三个女子前来投奔密康公。
 
    其母曰:“必致之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
 
    译文:密康公的母亲对他说:“你一定要把她们献给天子。野兽有三只以上称为群,人有三个以上称为众,女三人以上称为粲。
 
    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
 
    译文:天子打猎不捕获三只以上的兽,诸侯出行不因见到三个以上的人下车,天子的妃嫔属于同一宗族的不超过三个人。所谓粲,就是美好的事物。众人都把美好的东西送给你,可是你有什么德行去享用这些东西呢?
 
    王犹不堪,况尔之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康公不献,一年,共王灭密。
 
    译文:连天子都不配享用,何况是你这样的小人物呢!小人物如果拥有以上的东西,最终一定引火烧身的。”密康公不愿意将美女献给共王,一年以后,共王出兵攻灭密国。
 
    共王崩,子懿王畑立。懿王之时,王室遂衰,诗人作刺。
 
    译文:共王去世以后,其子懿王畑继位。懿王在位的期间,周王室开始衰败,当时的诗人也都写诗讽刺。
 
    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孝王崩,诸侯复立懿王太子燮,是为夷王。
 
    译文:懿王去世以后,共王的弟弟辟方继位,即周孝王。孝王去世,诸侯又拥立懿王的太子燮继位,即周夷王。
 
    夷王崩,子厉王胡立。厉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荣夷公。
 
    译文:夷王去世,其子厉王胡继位。厉王在位三十年,贪财好利,与荣夷公亲近。
 
    大夫芮良夫谏厉王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
 
    译文:大夫芮良夫劝谏厉王说:“王室难道要衰落了吗?荣夷公爱好聚敛财利却不知道大难就要来临了。
 
    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
 
    译文:财利,是万物所产生的,是天地所承载的,却想要据为己有,这样做的害处实在太多了。
 
    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也?所怒甚多,不备大难。
 
    译文:天地万物都想获取,怎么能够据为己有呢?荣夷公所触怒的人太多了,又不防备大难。
 
    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
 
    译文:他用这些来教导大王,大王怎么能够长久地统治呢?统治百姓的人,应该疏导财利而将其从上到下分布得当。
 
    使神人百物无不得极,犹日怵惕惧怨之来也。
 
    译文:即使对世间万物都做到极致,仍然要每天提心吊胆,担忧引起不满。
 
    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
 
    译文:因此《颂》说:‘追念后稷有文德,功绩卓越配上天,天下万民得安定,无不以你为榜样。’《大雅》中写道:‘广施恩泽,成就周邦。’
 
    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
 
    译文:这不就是说要布施财利而畏惧灾难吗?所以才使周朝延续至今天。现在大王学的是聚敛财利,怎么可以呢?
 
    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也。”厉王不听,卒以荣公为卿士,用事。
 
    译文:一个普通人聚敛财利,尚且被称为盗贼,身为天子却要这样做,愿意归附他的人一定很少了。荣公如果得到重用,周朝一定会衰败。”厉王不听他的建议,最后还是任命荣夷公为卿士,让他管理国家大事。
 
    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矣。”
 
    译文:厉王施行暴政,奢侈傲慢,国人批评他。召公劝谏说:“人民不能忍受你的统治了。”
 
    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其谤鲜矣,诸侯不朝。
 
    译文:厉王听后非常愤怒,找到一个卫国的巫师,让他监视批评他的人,只要有人批评他一经发现就处死。结果批评厉王的人少了,诸侯也不来朝见了。
 
    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译文:周厉王三十四年(前844年),厉王对百姓的控制更加严厉,国人不敢随便说话,走在路上只敢相互使眼色。
 
    厉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水。
 
    译文:厉王非常高兴,他告诉召公说:“我可以平息百姓对我的批评了,他们现在都不敢说话。”召公说:“这只是把百姓的嘴堵住了。堵住百姓的嘴,要比堵住洪水还要危险。
 
    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水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译文:洪水被堵住会冲破堤坝,伤害的人一定很多,而堵住百姓的嘴也是一样的道理。因此治理洪水的人应该打通淤塞对其加以疏导,治理百姓的人应该广开言路让他们发表议论。
 
    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
 
    译文:因此天子处理政事,应该让公卿乃至列士都献上诗歌,让盲乐师献上乐曲,让史官献上图书,让太师进行规诫,让无眼珠的盲乐师演唱诗歌,让有眼珠的盲乐师朗诵规诫;
 
    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译文:让百工都来劝谏,让平民相互议论,让近臣尽心规劝,让亲近贵戚弥补过失,让盲乐师和史官一起教诲,让年老的贤人进行训诫,最后由大王仔细思考,这样政事才能够施行而不违背情理。
 
    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於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
 
    译文:人民有嘴,就好像土地有山川一样,财用都是从那里产生的;就像平原有沃土一样,衣食都是从那里产生的。
 
    口之宣言也,善败於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产财用衣食者也。
 
    译文:让百姓把话都讲出来,治理国家的成败就可以看出来。做好事并防备出现坏事,这就像产生财用和衣食的道理一样。
 
    夫民虑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王不听。
 
    译文:百姓心中所思虑的,就是嘴上所说的,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好,如果堵住百姓的嘴,又怎么能长久呢?”厉王还是不听从劝谏。
 
    於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厉王出奔於彘。
 
    译文:于是国人都不敢说真话,过了三年,国人(定居在国都内的人)发动叛乱,袭击厉王。厉王出逃到彘。
 
    厉王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国人闻之,乃围之。
 
    译文:厉王的太子静躲藏在召公家中,国人听说以后,就包围了召公家。
 
    召公曰:“昔吾骤谏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也。
 
    译文:召公说:“以前我多次劝谏大王,但是大王不听,才有了今天的灾难。
 
    今杀王太子,王其以我为雠而懟怒乎?夫事君者,险而不雠懟(chóu duì),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太子竟得脱。
 
    译文:现在我要是杀了大王的太子,大王也许以为我是因为记仇而泄愤吧?事奉君主,身处危难也不应该记仇,心有怨气也不应该发泄,何况是事奉天子呢!”于是他用自己的儿子代替厉王的太子,太子静最后才得以逃脱。
 
    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
 
    译文:这一时期召公、周公两位辅臣共同执政,号称“共和”。共和十四年(前828年),厉王在彘地去世。
 
    太子静长於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为王,是为宣王。
 
    译文:太子静在召公的家里长大,两位辅臣于是共同拥立静为王,即周宣王。
 
    宣王即位,二相辅之,脩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复宗周。十二年,鲁武公来朝。
 
    译文:宣王在位时,两位辅臣辅佐他,修整政治,效法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遗风,诸侯重新以周王室为宗主。周宣王十二年(前816年),鲁武公前来朝见。
 
    宣王不脩籍於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王弗听。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译文:宣王不在王室籍田千亩亲耕,虢文公劝谏说不可以,宣王不听。周宣王三十九年(前789年),王室军在千亩与姜戎作战,王室的军队被姜氏之戎打败。
 
    宣王既亡南国之师,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谏曰:“民不可料也。”宣王不听,卒料民。
 
    译文:宣王丧失征伐南方的军队以后,就下令在太原统计户口。仲山甫劝谏说:“户口不可以由天子直接进行统计。”宣王不听从,最终还是统计了太原的户口。
 
    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湦(shēng)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
 
    译文:周宣王四十六年(前782年),宣王去世,其子幽王宫湦继位。幽王二年(前780年),周都附近的三川地区发生地震。
 
    伯阳甫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
 
    译文:伯阳甫说:“周将要灭亡了。天地二气,不能失去次序;假如失去应有的次序,民众就会被扰乱。
 
    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填阴也。
 
    译文:阳气潜伏而不能出来,被阴气压制而不能蒸腾,于是发生地震。现在三川地区发生地震,是因为阳气失位而被阴气镇伏。
 
    阳失而在阴,原必塞;原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
 
    译文:阳气失去位次而被阴气镇伏,水源就一定会堵塞;水源被堵塞,国家就一定会灭亡。水土通畅才会使百姓得到财富。
 
    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
 
    译文:假如地下的水流不能通畅,人民就会缺乏财用,国家不灭亡还能等到什么时候呢?从前伊水、洛水枯竭而夏朝灭亡,黄河枯竭而商朝灭亡。
 
    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原又塞,塞必竭。
 
    译文:现在周的德运就像两朝的末期一样了,河川的水源已经被堵塞,被堵塞就一定会枯竭。
 
    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国之徵也。川竭必山崩。
 
    译文:创建国都就一定要依从高山大河,高山崩塌,大河枯竭,这是亡国的征兆。大河枯竭一定会引起高山崩塌。
 
    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
 
    译文:如果周超尧亡,就不会超过十年,因为数是以十进制的。上天所抛弃的,不会超过这个数字。”这一年,三川枯竭,岐山崩塌。
 
    三年,幽王嬖爱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
 
    译文:周幽王三年(前779年),幽王独宠褒姒。褒姒为幽王生下儿子伯服,幽王就想废黜太子。太子的母亲是申侯的女儿,也是幽王的王后。
 
    後幽王得襃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
 
    译文:后来幽王得到褒姒,十分宠爱褒姒,一直想废黜申后,并计划一并废掉太子宜臼,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
 
    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龙止於夏帝庭而言曰:“余,襃之二君。”
 
    译文:周太史伯阳阅读史书说:“周朝就要亡国了。”从前夏后氏衰败时,有两条神龙降临在夏帝的庭院中说:“我们,是褒国的两位君主。”
 
    夏帝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乃吉。
 
    译文:夏帝为杀掉它们或赶走它们或留下它们而占卜,都没有得到吉兆。卜者请求把龙的唾液收藏起来,于是得到吉兆。
 
    於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夏亡,传此器殷。
 
    译文:于是夏帝准备好丝帛,并且书写简策祷告,龙飞走以后留下了唾液,夏帝命人将其盛在木匣中收藏好。夏朝灭亡以后,这件器物传给了殷商。
 
    殷亡,又传此器周。比三代,莫敢发之,至厉王之末,发而观之。
 
    译文:殷商灭亡以后,这件器物又传给了周。连续三朝,都没有人敢打开它。到厉王在位的末期,厉王下令将其打开观看。
 
    漦(chí)流于庭,不可除。厉王使妇人裸而譟之。漦化为玄鼋,以入王後宫。
 
    译文:盒子打开后龙的唾液流到庭院中,不能清除。厉王命宫女赤裸着在庭院中大声呼喊。龙的唾液变为黑色的蜥蜴,进入厉王的后宫。
 
    後宫之童妾既龀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子,惧而弃之。
 
    译文:后宫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奴婢被蜥蜴撞了一下,在十五岁时怀孕了,没有丈夫却生下孩子,她因害怕而抛弃了这个孩子。
 
    宣王之时童女谣曰:“檿(yǎn)弧箕服,实亡周国。”於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
 
    译文:宣王在位的时候有一个童女唱歌谣说:“檿木做弧弓,箕木做箭袋,周朝不久将灭亡。”这时宣王听到了,遇到一对夫妇在卖这两样器物,宣王命人把他们抓起来杀掉,但是这对夫妻逃走了。
 
    逃於道,而见乡者後宫童妾所弃妖子出於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亡,饹於襃。
 
    译文:这对夫妻在逃亡的路上,看见之前被后宫小奴婢遗弃在路边的孩子,他们听到孩子在夜里哭泣,因为哀怜而将其收养。夫妇二人带着弃婴逃亡,逃到褒国。
 
    襃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於王以赎罪。弃女子出於襃,是为襃姒。
 
    译文:后来褒国得罪了周天子,就请将小奴婢遗弃在路边的妖异女子献给天子来赎罪。这个被遗弃的女子来自褒国,这就是褒姒。
 
    当幽王三年,王之後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襃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译文:幽王在位三年时,来到后宫看见褒姒,立马就喜欢上褒姒,褒姒也为幽王生下儿子伯服,之后幽王竟然要废黜申后和太子,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说:“灾祸已经形成了,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了!”
 
    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
 
    译文:褒姒不爱笑,幽王想尽各种办法博美人一笑,可是褒姒还是不笑。幽王在各地设有烽燧和大鼓,有敌人进犯时就会点起烽火。
 
    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襃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後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译文:有一次幽王故意下令点燃烽火,诸侯都率军赶过来,却没有看到敌人,褒姒于是大笑。美人一笑幽王也很高兴,就为褒姒多次点燃烽火。后来诸侯都不再相信幽王,看到烽火也都不来了。
 
    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
 
    译文:幽王任命虢石父为卿士,管理国政,国人都有怨言。虢石父为人巧言令色,擅长阿谀,贪图财利,幽王却重用他。
 
    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
 
    译文:幽王又废黜了申后,赶走了太子。太子的外公申侯很生气,联合缯国、西夷的犬戎进攻幽王。
 
    幽王举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襃姒,尽取周赂而去。
 
    译文:幽王点燃烽火征召诸侯的军队,诸侯的军队却都没有赶来。于是申侯所率联军在骊山下把处死了幽王,然后掳走褒姒,把周王室的财物洗劫一空才离开。
 
    於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
 
    译文:于是诸侯都与申侯联合,并且共同拥立幽王以前的太子宜臼为天子,即周平王,由他来继承周王室的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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