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传世著作《红楼梦》中,不止有十二金钗,四春,四宝,还有十二丫鬟。
虽是丫鬟,但并不代表她们不受曹公重视,就拿平儿为例,在一百二十回的目录中,她出现了四次,这是所有配角下人中独一份的待遇。
曹公说她是“俏平儿”,初看去这“俏”赋予了她一些欢脱的意味,但平儿真正的人生,却应了宝玉那句“命薄,比黛玉尤甚”。
出身本无法更改,丫鬟之命平儿也任了,可当她被王熙凤指给贾琏做通房的时候,她的人生注定不会幸福美满了。
既已通房,自与下人不同,但又非妻非妾,地位尴尬的格外耐人寻味。
但终究是有所提升的,又何来悲惨一说呢,我们今天便来聊一聊平儿这个通房丫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妾本不易,通房丫鬟更难
现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古装电视剧中,不管是演宫斗的还是演宅斗的,身为男子,他的后宅总是有不止一个女人。
所以才有了我们印象中古代夫妻观念是一夫多妻制的。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我国古代一直秉承着一夫一妻制。
只不过这“一夫一妻制”之后还有两个字“多妾”。不管是谁,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能有一个,就像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个皇后一样。
但“妾”就不同了,曾在明朝有规定:男子年满四十,如果还没有子嗣便可以纳妾。
之所以是“纳”妾不是“娶”妾,便是因为妾,不可以如妻子一样八抬大轿礼节周全的拜堂成亲,只能简单的迎进门。
可是在大多数时候,妾室的入门,跟子嗣并没有关系,没有这么高的门槛。只要一个男子有这个能力与想法,他便可以纳妾。
这妾,终究不是妻,地位也远不如妻。唐朝时曾有明文说“妾乃贱流”,仅仅四个字,便表明了妾的地位。
妾室虽在家中是婢女和仆人的主子,可在她之上,依旧有家中男女主人,与他们而言妾室也不过是奴婢罢了,她还算不上是这个家的真正主子。
不仅如此,甚至有的时候作为一个妾室可能还没有一些有脸面的丫鬟仆人有地位。
就比如《红楼梦》中贾政的切实赵姨娘,都已经是姨娘了,可在贾府之中依旧有不少婢女敢当面让她下不来台,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她的亲生女儿四春之一的探春也从来不正眼瞧她。
之前我们也说了,妾室不过就是家主身边的奴婢,可她们生下的子女却是这府中正儿八经的少爷、小姐,但却很少有妾室能够真正的母凭子贵。
对于少爷小姐而言,她们依旧是奴婢是庶母,再那个充满纷争的大宅院里,无法给自己带来庇护的人。
但是妾室若是在家中十分受宠,那状况自然会好些。可若不受宠,在那个夫为妻纲的年代,她们要面对的可就是来自底层仆人和上层女主人的双重危机了。
妾室都已经如此艰难,那比妾室还要低一等的通房丫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妾室在入门之前,她可以是市井平民家的女儿,也可以是秦楼楚馆里的歌姬。
可通房丫鬟就不同了,她们原就是这个府中的人,如每一个平常丫鬟一样。甚至可能是最受府中主人信赖的一等丫鬟。
就比如《红楼梦》中的平儿,一直以来便是王熙凤的左膀右臂,如果她能一直是王熙凤的心腹,那么在这府中所有的丫鬟里,她的地位都是拔尖的。
可她也正是凭着王熙凤对她的这种信赖,被王熙凤送给了贾琏做通房丫鬟。
从此她便需要周旋于各种琐碎的事物之中,成为不少丫鬟的眼中钉,她只能开始揣度人心,衡量利弊,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毕竟王熙凤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贾琏更是一个惹事的主,这硕大的贾府于她而言,更是危机四伏,一个行差踏错,连一个能给她撑腰保命的人都没有。
女人的情报员,男人的和事佬
在《红楼梦》中,王熙凤给人们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简单的八个字,生动的体现了她的行事作风,从中不难看出王熙凤的交纵与拔扈。
这种自小便被家里人惯着长大的女子,身边怎么会没有几个一直服侍的丫鬟,平儿能成为这些丫鬟中最受王熙凤重视的,自然有她的独到之处。
李纨曾说平儿就是王熙凤的“总钥匙”在府中,平儿处理的大事小情大多是由王熙凤吩咐下来的,而有关王熙凤的诸多事情,都会过一遍平儿的手。
这是平儿对于王熙凤衷心的体现,也是王熙凤待她的与众不同。
但平儿却与大多数掌权的丫鬟不同,她跟随王熙凤多时,却从未有过私心。可谓是担着秘书的职,干着经理的活,从不肖想CEO的职位,这便是平儿身为奴婢的自觉。
当王熙凤嫁到贾府之后,对于贾琏的性情,她看得清楚,这个好色且花心的男人,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纳妾是迟早的事情。
自古以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在王熙凤的心里,家里的后宅既然注定有人,那不如就安插一个自己人在里面,方便掌控后宅,也方便监视后宅。
而这个重任,自然要交给一个可靠且得力的人去,思来想去此人非平儿莫属了。平儿的衷心王熙凤毫不质疑,而平儿的样貌,她也是有信心能被贾琏相中的。
《红楼梦》全文中,曹雪芹对于平二的样貌从未有过正面描写。可他却通过刘姥姥的眼,让读者见到平儿也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这样的平儿被贾琏相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成为通房丫鬟的平儿与贾琏的相处机会便多了起来。
而贾琏作为主子,许多事情在平儿面前并没有在王熙凤面前那么忌讳,王熙凤的强势多少让贾琏也是有些忌惮的。
可平儿在贾琏这里,哪怕同床共枕过,也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无非是个奴婢,他的很多事情,不需要对平儿遮遮掩掩。
平儿在贾琏那里更是不止一次的发现贾琏在外偷腥,甚至身上还挂着女人家的头发回来,可她却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大,或者争风吃醋,甚至直接向王熙凤告状。
而是把这些事情隐了下来,避免了王熙凤因为这样的事情与贾琏大吵大闹,让贾琏因为此事对自己多一份好感。
可贾琏这样薄情却又滥情的人,他多出的那一份好感,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却是平儿在这家服中生存下去的不可或缺的力量。
尽管如此,却也并不是所有时候贾琏的隐秘事情平儿都会帮遮掩过去。
毕竟什么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平儿作为通房丫鬟在维系贾琏与王熙凤的关系的同时,她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毕竟,此时的她最主要的庇护还是来源于王熙凤,于是,在贾琏中意尤二姐这件事情上,平而选择第一时间告诉王熙凤。
因为她不能眼看着这个家变了天,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她身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上,完全没有的自保能力,王熙凤地位的稳固才是她保命的关键。
是进是退,不由自己做主。
如此这般夹缝中求生的平儿,怎么会不想让自己的地位往上升一升呢?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
现在的女人大多追求经济独立,因为她们有工作的机会,施展抱负的能力。但是在古代,女子向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便是她们的全部职责。
像在贾府上这样的大宅子中,女子的经济来源,不过就是府中的月例而已。地位越高,自然月例便越多,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人为了往上爬,只能踩着别人往上走。
平儿自从从普通丫鬟变成了通房丫鬟,仿佛这地位是升了一等。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通房丫鬟的尴尬之处。
那是比下有余但不多,比上远不足。
曾经与平儿一起共患难的那些丫鬟们,很多已经渐行渐远,甚至眼红于她能够升上一级。可是平儿自己却知道她在这一众主子眼里,不过还是个奴婢。
这件事情,从尤二姐第一次来到荣国府便能看得出来。尤二姐知道儿也是贾琏的人,当平儿给她行礼的时候,她立马拦住了。说平儿与自己是一样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立刻遭到了王熙凤的反驳。王熙凤当着众人的面对尤二姐说平儿是咱们的丫头。
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但终究是打了平儿的脸。这也让平儿想更进一步的心思越发强烈。
但这怎么可能实现呢,毕竟王熙凤本人自带了一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的架势。
对于平儿而言,因为王熙凤当她是个丫鬟,她便也只能是个丫鬟,她的上位本就是王熙凤一手促成的。
虽说在这贾府王熙凤还不能只手遮天,但要处置平儿这样的一个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王熙凤想让平儿做的是一个衷心的仆人。
一个能被自己所用,去监视贾琏的人。而不可能是一个有着自己的私心,一心想着上位的人。
更何况王熙凤不止骄纵,她还是个醋坛子,明知贾琏好色成性,但依旧时常打翻醋坛子。
平儿可是通房丫鬟,就算是与贾琏亲近也是要挑时机的。她必须顾着王熙凤的情绪,却不能过于冷落贾琏。
于是她会去主动撩拨贾琏,然后转身就跑,不给贾琏与之亲热的机会。这便是平儿的小心思。能做到让贾琏念念不忘,却又不会让王熙凤吃醋,掌握这个度,属实不易。
平儿已经如此小心翼翼,可是麻烦依旧会找上门,毕竟她能够让自己足够低调。但别人总是会把她往王熙凤枪口上送。
就比如那一次贾琏竟然在王熙凤的生日时依旧在外偷腥,惹得王熙凤火冒三丈,眼看又是因为女人发的火,此时的平儿只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在场的鲍二家的这时来了一句“不如把平儿扶正”。她的这句话可能不过就是女人家的脚舌根。
可对于此时的平儿而言,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也就是把平儿也是贾琏的女人这件事情于此时拎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平儿也被连累了。让正在气头上的王熙凤好一顿打。
这个时候的平儿没有喊冤,没有叫屈,难道她不委屈么,怎么不呢,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她不能在此时点明自己之所以能成为通房丫鬟,全是王熙凤的手笔,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她只能立刻磕头认错,说自己顶撞了王熙凤,可这顶撞二字从何而来呢?只不过是给王熙凤打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这时平儿在当时那个环境审时度势能做出的最利己的打算了。她看似善良,其实圆滑。终究是保下了自己的这条命,也保下了王熙凤的面子。
跻身于贾琏与王熙凤中间她竟能周全妥帖,需要花费的心思,远非常人可以想象的到的,这可远不如曾经她还是一个单纯的下人的时候省心。
而平儿需要接触到的远并不止这二人,这大观园里人来人往,哪个不是小姐少爷,夫人老爷。哪怕她是通房丫鬟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下人。
本没有资格插手主人家的事情,但当主子们起了冲突,需要调和的时候,她总是被推出来调和的那一个,谁让他不是一般的丫鬟呢。
究竟是偏向哪一方,还是一碗水端平?她都必须仔细衡量。她能在明面上委婉的劝诫王熙凤,也能在私里为尤二姐排忧解难。
这样的圆滑让有些人觉得她两面三刀。也正是如此才让她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活了下来,要是她处理事情淳厚的如紫娟那般,应该也很难在王熙凤手下活过几日吧。
平儿正是凭借如此性情,才得以站在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能被王熙凤重用,稍有权势的她,宛若妾室一般,但终究是个通房丫鬟,与妾之间也不过少了一个仪式罢了。
游走在似妾非妾的边缘地带,除了有管事之责,该担忧的改权衡的一样都没落下的日复一日,过着这种看不见前路的光的日子,保持善良后还要算计人心,实在是太难。
但最终,不管平儿是通房还是妾,日子也都只会是这样了,这是当时的制度的悲哀,也是身为女子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