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尼泊尔总理普拉昌达率团访问印度,其国内却有人发出声音:尼泊尔不应该跟印度走得太近,以免激怒中国。这则消息让小国尼泊尔重回媒体的视线中。
外界对尼泊尔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贫穷、落后,很少人会意识到,尼泊尔也曾爆发过一场波澜壮阔的无产阶级革命,毛泽东思想的旗帜曾经插遍尼泊尔80%的领土,这一切,仅仅过去了17年。
如今的尼泊尔,是一个议会共和制国家,有完整的选举制度,当前的执政党是尼泊尔共产党(毛派),总理是其领导人普拉昌达。这一切似乎挑不出问题,尼泊尔有一个完整的现代国家框架,而执政党是尼泊尔共产党,似乎说明当年的革命已经取得了胜利。
不过,事实上呢?
17年前,2006年,尼泊尔共产主义运动不败而败。
百万工农齐踊跃
历史上的尼泊尔,一直是个封建的君主专制国家。在政治上,国王始终掌握实权,议会和内阁可有可无,甚至公然将种姓制度、君权神授的理念写入宪法;在经济上,种姓制度根深蒂固,土地兼并严重,王室和地主阶级控制着绝大多数土地,农民生活困苦,现代工业发展缓慢。
多年以来,尼泊尔境内反抗封建统治的活动风起云涌。一方面,城市中产组成了资产阶级政党,通过街头抗议的方式,要求实行君主立宪制。另一方面,尼泊尔广大的农村则走向了武装暴动的道路。
70年代,尼泊尔共产党与邻近的印度共产党一样,分裂成两派。一派主张和平斗争,通过抗议游行、议会选举的方式实现主张,他们被称为尼共(马列);另一派则被称为尼共(毛派),他们认为,应该走中国式的革命道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1994年开始,尼共毛派的领导人分赴全国农村,建立基层组织,动员农民、建立游击队。1996年2月,尼泊尔人民的解放战争拉开帷幕。
国际悲歌歌一曲
尼共毛派提出了中国人民所熟悉的政治纲领:推翻地主阶级统治,结束君主专制,打土豪,分田地。这场革命战争,持续了十年。
1996年-2000年,尼共毛派组建起了2000人规模的正规军队伍,并在全国范围内发展了数以万计的民兵。最初,尼共游击队的装备仍是二战时的老旧武器,甚至还有大量的战士使用大刀和匕首,在中国革命的游击战经验指导下,尼共游击队袭击反动派军火库、切断交通枢纽、伏击反动派军队,不断壮大,2001年,尼共游击队活动范围已经遍布半个尼泊尔,并建立起了稳固的农村革命根据地。
迫于压力,惊恐的尼泊尔国王向美国求援。2001年,时任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就是那个拿出伊拉克洗衣粉的国务卿)操纵联合国会议,以联合国的名义协调双方停战,进行和平谈判。这次停战谈判像则像极了重庆谈判,尼泊尔国王趁着谈判的机会,接收了大量的美国武器援助;尼共毛派则抓紧时间整训部队,统一指挥。双方都明白,和谈是没得谈的,双方决战在即。
2001年底,尼共毛派完成了对全国武装的整训,并取了一个我们熟悉的名字“尼泊尔人民解放军”。2002年,和平谈判破裂,尼泊尔解放军开始了全面反攻,连战连捷,2005年底,尼泊尔解放军已经解放了80%的国土,尼泊尔反动政府龟缩各大城市,革命胜利在望。就在此时,变数发生。
2006年4月,尼泊尔的资产阶级党派发动街头抗议,要求国王下台。同时,美国、印度害怕尼泊尔共产党执政,开始干涉尼泊尔局势,要求尼泊尔就地停火,协商解决国家前途。
与此同时,以普拉昌达为首的尼共毛派的高层,作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接受美国和印度的建议,让国王下台、尼共以议会选举的形式参政,放弃武装斗争、解散尼泊尔解放军。
狂飙为我从天落
2006年11月,尼泊尔解放军与反动政府正式停火,签订和平协议。尼泊尔将在联合国监管下,实施“民主选举”,并且,解散尼泊尔解放军。
普拉昌达之所以作出这样决定,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尼泊尔与邻国印度的国力对比悬殊,但是印度的国情与尼泊尔相似,贫富悬殊、劳苦大众水深火热,同时,印度同样有共产党武装的活动,他们跟尼共一样,建立了工农革命政权,如果尼泊尔共产革命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对印共游击队将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这让印度政府恐惧万分,同样,美国也不希望社会主义革命在任何地方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于是,美国、印度威胁出兵干涉,要求停止工农武装革命,让尼泊尔实行西方式的议会选举制度,尼共可以参与到选举游戏当中。尼泊尔解放军能战胜国内的反动武装,但是能战胜印度吗?在这里,普拉昌达退缩了。与此同时,当时的尼泊尔共产党,在民间的支持率极高,对于西方式的选举,他们也有把握获胜。
于是,国王退位后,在普拉昌达的主导下,尼共放弃了枪杆子。尼泊尔解放军战士们大都解甲归田,少部分被打散加入“新的国防军队”,而这支所谓的“国家化军队”,主体就是当年的反动政府军。
尼共成员则进入城市,筹备选举。在那时候,许多不明就里的战士还以为,就像普拉昌达说的,“革命已经胜利”。只是,事情越发脱离了革命战士和人民的预期。
最初,尼共赢得了尼泊尔初次大选胜利,普拉昌达担任总理。然而,游击战出身的尼共高层们,压根玩不转议会斗争的弯弯绕绕。不到一年,普拉昌达在议会规则内,被当年反动政府的成员大会党逼得辞职。不久后,大会党又使出各种手段,拖延尼共修订人民宪法的努力,而此时,尼泊尔解放军已经解散,尼共再无任何可以依仗的力量。反倒是当年的反动派,大会党,却能指挥得动所谓的“新政府军”。
面对种种后果,普拉昌达非但没有吸取教训,继续斗争,反倒是步步妥协:为了换取大会党以及地主势力的支持,保持尼共的执政地位,他承诺推翻土地革命的结果,将当年打土豪分到的田地,还给地主。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当年的革命战士、革命群众对普拉昌达越发失望。因此,普拉昌达的支持率越来越低,他所领导的尼共毛派,逐渐沦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西方式政党,他也成为了一个西方式的选举政客。后来,为了能再次出任总理,他甚至答应了与当年的敌人、沾满了人民鲜血的大会党联合组阁。普拉昌达也丢掉当年在山上打游击的作风,开始像大会党的人一样,腐化堕落,关于普拉昌达生活奢靡的报道不断出现。
十年革命成果,一朝尽丧。
一篇读罢头飞雪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尼泊尔共运似乎已经落幕,革命英雄普拉昌堕落成了普通的政客,曾经的尼共毛派变成了一个西方式政党,尼泊尔人民的革命成果一夜间化为乌有,一切倒退回了革命之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革命的火焰就此熄灭。
2014年,普拉昌达听到了革命者冷峻的回声。早期尼共毛派的核心成员基兰与普拉昌达决裂,率领一大批同志出走,宣布另立新党,名字仍然叫“尼共(毛主义)”,其主要成员,就是当年被解散的尼泊尔解放军骨干,他们等候时机,时刻准备着重上井冈山。
真正先锋队,面对革命的挫折,不会退隐山里,不会曲意逢迎,一如湖边的保尔柯察金,他们终将会放下手中的勃朗宁,说到: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全人类解放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