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称赞为我国“改革开放后最重要的通俗音乐创作者”,比如《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烛光里的妈妈》、《绿叶对根的情意》等作品都传唱大江南北,而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更是代表了几代人的共同心声。
作曲大师谷建芬
谷建芬老师是声名赫赫的作曲家,不但拥有许多传唱度极高的代表作,同时也培养了大批著名歌者。一大批获得重要奖项、拥有大量听众的音乐人,如苏红、李杰、孙楠、那英、毛阿敏等等,人人都拥有曾在“谷家班”深造精进的经历。
谷建芬幼年时随父母归国,因此不管是她的音乐创作路线还是人生道路,也都带着浓厚的“侨”、“海”烙印。
她将人生的大部分时光投注到“为人民写歌”中去,人到老年更是专心一致为孩子们写歌,即使生活中遭遇了家人离世的打击,也仍然创作不辍、成就斐然。
今年4月适逢谷建芬老师88岁大寿,她的学生之一李杰披露了她与学生欢聚一堂、庆祝生日的场景。学生们纷纷前来祝贺,一起齐唱老师代表作之一《歌声与微笑》,而谷老师虽然年近九旬,却依然精神矍铄、言谈乐观。
这可能就是“音乐使人年轻”的实证吧!
幼年归国,热爱音乐
1941年,一个三口之家从谋生地日本大阪回到了中国。这对原籍威海的夫妻带着他们才满六岁的小女儿落脚在大连,从此回归祖国定居。
在当时,这个小女孩还并不知道幼年伴随着音乐长大的经历,会如何推动自己的未来。她曾经回忆,小时候每天起床,妈妈总是会放音乐把她唤醒;有时候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她也会选择跑到阳台上一边唱歌一边哭。音乐成为她表达情绪、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当女儿逐渐表露出音乐方面的天赋时,父母也十分支持。父母买了一台低价出售的钢琴,让她可以自己摸索着学习。小女孩非常喜欢这件乐器,将它视为最好的伙伴。
等到回到大连、进入学校时,她在音乐方面的能力很快就显露出来:每当全班同学一起合唱校歌时,她常常都是负责弹琴伴奏的那一个。
到了1950年,谷建芬成功考进了旅大文工团,平时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就是担任伴奏。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她还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首歌《白米饭》。两年后,她进入著名的“东北鲁艺”(现在的沈阳音乐学院)深造,主要方向也是作曲。
当时在这所学院担任校长的是著名作曲家李劫夫。李校长的一句话对于谷建芬的创作道路影响极深——李劫夫说,必须脑子里有几百首民歌垫底,否则是写不出好曲子的。
谷建芬在求学时记住了这句话,这也给她以后的作品打下深深的烙印。在今后的若干年里,不管获得了多少荣誉、多高的声名,在她心里,也比不过那句“谷老师,我听你的歌长大”更有分量。
歌唱时代的声音
上世纪80年代、时值改革开放初期,流行音乐一度曾遭遇过不少压制和曲解。但谷建芬却认为要写歌,青年人喜闻乐见才是最重要的,为此她甚至不惜顶撞了领导,来坚持自己的创作路线。
当时,词作家张枚同创作的一首歌词《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被发表在《歌曲》杂志上,谷建芬从看到这首作品的第一刻起,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字里行间洋溢的“春”的气息。
其实从作曲规则的技术层面来评价,这首歌词并不太适合谱曲,“四分之一节拍、四分之三节拍都有”。然而谷建芬却深深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她认为刚劲简洁、活力洋溢的旋律,就是这首歌曲最好的诠释方式。
于是,一首淋漓尽致体现出年轻人精神状态的歌曲就此诞生,歌名也改成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旋律和歌词中寄托了青年一代对祖国的美好期望,也洋溢着一派奋发图强的精神面貌,由于非常精准地契合了时代声音,因此传唱极广,成为青年人喜闻乐见的作品。
灵感与名作
从此,谷建芬的灵感源源不绝,歌曲创作呈现出高产优质的态势。从《思念》、《烛光里的妈妈》,到《历史的天空》、《绿叶对根的情意》,无不洋溢着充沛的激情,朗朗上口,被广大听众视为反映时代的歌声。
在这些作品当中,最为意义非凡的还是那首《今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清晨我放飞一群白鸽……”问世三十多年以来,这首歌曲早已成为各种大型庆祝活动上的必唱曲目,尤其每年到了国庆节期间,出现频率更是居高不下。
许多人都有个印象,认为这首歌是当年为庆祝国庆而作,但实际上并非如此。1989年年初,为了纪念北京解放40周年,北京市政府开展了一项活动,募集创作纪念这一盛事的歌曲。
谷建芬也正是响应这一活动而开始着手创作的。她平时写歌很少有激情创作的个例,大都体现一个“慢工出细活”。然而这次拿到词作者韩静霆写好的歌词,她却一反常态、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谱曲。
谷老师后来曾说,这首歌词最令她受到触动之处,在于使用了第二人称“你”来称呼祖国母亲,有一种面对面的亲近感,不用高声呼喊、却是更为真挚的心灵沟通。
用心做出的作品往往也更容易得到真挚的回应,这首歌一经公布便传唱不衰。由于歌曲发布时还没到国庆节,这首歌原本名叫《十月是你的生日》,后来逐渐唱开了,才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从无到有“谷家班”
为了让更多有天赋的苗子能够成长起来、站上舞台,谷建芬从1984年起就作出了一个极富前瞻性的决定——创办“谷建芬声乐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从创办到运营都充满艰难,启动资金、场所、师资……,每一个细节都得自己去解决,因为谷老师一开始就决定了不以盈利为目标、包吃包住。
费用最初来自支持者赞助,金铁霖也是谷建芬想办法请来授课的,费用不够时还得四处筹钱,有的学生只能住在地下室。
但即使如此,谷建芬对于教学质量绝不肯有半分让步。第一批收了九个学生,她因材施教、量体裁衣,一个一个地打磨。直到一个学生通过了她的“考核”能够出师,她才着手教下一个学生。
两年时间过去,苏红第一个在CCTV第二届“青歌赛”上拿了一等奖,小小的“谷家班”终于打响了名声。再之后,李杰、孙楠、万山红、那英、毛阿敏也一个个崭露头角,“拿奖专业户”的称呼也冒了出来。
从个人事业的角度来看,培训和获奖是他们事业起飞的重要节点;但是如果放到更博大的视角来看,这一批中坚血液的出现对于新时期中国流行音乐的繁荣局面,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谷建芬曾说,以前经历的种种困难都值得铭记,因为困难会给人带来力量。
为孩子们写歌
2005年,谷建芬已经年届古稀,周围的人都认为她可能会渐渐淡出这片耕耘多年的创作热土,选择一种更轻松、更闲适的生活。她也确实多少改变了以前那种不定时拿出新作的节奏,但却并不是为了“退休”。
她说出了一句发人深思的话:我要为孩子们写歌。
2004年秋天,谷建芬曾经去参加未成年人教育工作会,会上得到的一些消息深深地触动了她。她听到:这一辈的孩子们已经很少有适合自己的歌可以唱了,而是主动或者被动地沉浸在以情爱、伤痛为主题的情歌风作品中。
在她自己的生活中,也确实耳闻目睹过差不多的场景。孩子们嬉笑玩闹时放声歌唱,唱出来的却几乎都是“我的心伤着你的痛,你的眼流着我的泪”这样风格的作品。这对于曾经为孩子们写出《歌声与微笑》的谷建芬来说,是一个令人深思的画面。
这也成了她确定下一步写歌重点的动力。
既然歌曲的最大受众是孩子们,就应当做到形式简单而内容不简单,又要朗朗上口易于传唱。
然而要找到好的歌词,却并非易事。谷建芬也曾和此前一样,将目光投向专门的歌词创作者。但在当时创作力较为匮乏、少年儿童文艺更偏冷门的大前提下,遇到一首真正够好且符合要求的歌词,并不容易。
何况谷建芬打算“为孩子们写歌”所需要的,至少也是几十首歌词。
最终,她将目光投向古典文学遗产——最初入选的是《游子吟》等六首古诗词,而后数量逐渐扩大,最终将《三字经》、《弟子规》等作品也收录进来。
上海音乐出版社曾经将这批歌曲整理出来结集出版,书名就叫《新学堂歌》。而“新学堂歌”四个字,本身就是谷老师为这类歌曲定下的名称。
困难与波折
随着年事渐高、“新学堂歌”项目的不断进行,谷建芬生活中遇到的波折也逐渐浮出水面。
她的家人曾经透露,现在家里书架最醒目、最方便拿取的位置,一直都是留给《新学堂歌》的;年纪大了,录音经常都得晚上七八点进棚、一直录到凌晨三四点,谷建芬却从未懈怠;
为了创作和录制这批歌曲,除了最初从文化部拿到的20万元拨款外,谷建芬个人又投入了近200万元。
这些重重困难的阻碍,远远比不上更沉重的打击——从培训班到“新学堂歌”时期,一直全力支持并实际帮助她的丈夫邢波不幸于2015年病逝。不到八个月,小女儿又因病回天乏术,离开了人世。
接踵而来的噩耗令八十高龄的谷建芬备受打击。谷建芬的大女儿谷婴回忆,在最悲伤的那段时间,母亲甚至突然连钢琴都不会弹了。到医院检查后确诊为抑郁症,谷建芬有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能从悲伤笼罩中走出来。
可是在最后,也同样是音乐给了她安慰和治愈。在音乐的陪伴下,谷建芬慢慢恢复,继续她尚未完成的创作。
2018年3月,“新学堂歌”登上了CCTV《经典咏流传》的舞台。在节目上谷建芬曾经谈到自己的创作思考,博得了来自观众和嘉宾的热烈鼓掌。虽然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同和关注,但谷建芬仍然觉得:这个事情做晚了。
谷老师近况
那么到了近年,谷老师的境况到底如何呢?
经历了个人生活的波折,又有明确的创作目标需要努力,谷建芬早已谢绝了大多数的活动邀约。虽然也不乏一些歌者从自身艺术发展出发,想要找她约稿约歌,但对于这些邀约,谷老师通常都是婉言谢绝的。
但是,只要有学校对她发出邀请、希望她来参加有关“新学堂歌”的活动,那么不管路程是否遥远、时间安排是否冲突,她总是会尽力调配安排、前往出席。
2022年9月20日,她这多年来创作的另一结晶《新学堂歌——谷建芬古诗词歌曲作品集》成功首发。这也可以视作“新学堂歌”创作的一个阶段总结。
就在此后不久,有网友还曾经发出过在街边偶遇“国宝级作曲家”的视频,出现在视频中的大师就是谷建芬老师。
这位曾经创造了无数人音乐记忆的作曲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出现在街边买东西。虽然头发花白、拄着拐杖,但整个人看上去平和又干练,毫无架子,就像是邻居家慈和的奶奶,令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2023年的4月19日,正是谷老师的88岁寿辰。知名音乐人李杰晒出的一波影音资料,更是让许多观众久违地看到了谷老师的面容。
在庆生宴现场,谷老师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精心选择的黑色上衣,看上去气色很好精神不错。学生们簇拥着老师兼“寿星”让她坐在C位,所有人一同举杯为老师祝贺。
席间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还有学生把蛋糕上的“寿桃”取下来,亲手喂老师吃。而谷建芬的女儿则静静地坐在一边,看护着自己的妈妈。
饭局结束之后,还可以看到谷老师在学生的搀扶簇拥之下、步履矫健地走出饭店。一群学生围在她的周围,放声合唱《歌声与微笑》,用老师的代表作作为最好的生日礼物。
人民网将谷建芬称为“中国歌坛的一面旗帜”,并认为她的许多佳作已经足以进入大众音乐发展史,成为标识性的存在。
而谷老师自己,仍然抱持着浓厚的创作欲望。她说自己在八零年写下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到了两千年时又创作了《20年后再相会》;那么到了第三个20年,又应该诞生什么样的歌曲呢?
她说“我想完成一个三部曲”,用歌声记录走过的六十年。